幼蕖當然不知道昔日馬頭峰的舊友朱兆雲正記掛著她,還進了內門準備來尋她。 她琢磨出了青梗劍吸納五行之土的規律與時機。 每隔半個月,每逢月朔、月望,也就是初一月晦、十五月圓之日的子夜,分別正是陰陽交匯、至虛至盈之時,便驅動青梗劍去往雙魚潭底,於彼處靜心修煉。 而後回來細細體會、參悟,不急不躁,徐徐為之,每十五天吸收一回,正好與她的修為相稱,也符合圓缺循環、天人合一之理。 劍光果然愈來愈清亮中正,綿柔而藏鋒芒,她體內的混沌之氣雖然沒有明顯增長,可應用得也越來越自如了。 原先她在十方大陣裡領悟到的那點混沌力量,像個不理世事的世外高人,隻是深藏在體內冷眼旁觀,從不出來參與她的行為和修煉。 可現在,幼蕖當修煉得忘我欲飛的時候,那點力量竟然隱隱可以調動起來了,偶爾還會在她的經脈裡悠遊一圈。雖然目前還看不出有什麼大作用,但她感覺到,這絲力量很神秘、很重要。 這是她自己悟出來的,不是平白飛到她身上的莫名異力,所以她可以放心深藏並使用。 蘇怡然見幼蕖用功得法,大贊,深表欽佩,又心疼她太累,趁著嘉慶坊和山內來了不少新鮮人和物,去搜尋了不少頗有補益作用的靈果。 雖然她知道小丫頭囊中不缺這些,但換個新鮮口味嘛! 唐雲師姐和魏臻師兄也明裡暗裡地維持著小竹林的清靜,宗門有派下來的活兒,唐雲便利用自己的人情麵子,替幼蕖接了個後期再去的,而且相對輕省清閑,好幫小師妹省出時間來。 蘇怡然又淘了好幾部雜記閑書,都是她自己挑過的,覺得很有些意思,盡數丟在小竹林的木屋裡,讓幼蕖累了看看,說不定能在放鬆的同時找到點靈感。 至於蘇怡然自己,她雖然被金元真人和靈巖真人寄予厚望,但她自己覺得盡管比過去有所長進,卻不是大放光芒的料,難以擔當重任,遂明裡暗裡“逼”著新入門的寶瓶峰師妹肖翼然用功。 她雖然沒法為寶瓶峰爭光,但肖翼然可以啊!肖翼然資質悟性不比她這個師姐差,隻是性子軟了些,鍛煉一下足可挑起大梁! 而且,肖翼然和眠龍穀的鄭媛好得如同雙生,鄭媛可是個大助力! 蘇怡然看得出,鄭媛是真心待肖翼然好,肖翼然在法術上略有薄弱,鄭媛都能不厭其煩地幫她反復練習,連異火也都渡了一朵給肖翼然。 鄭媛的火靈根非同尋常,當日四明山上曾相助幼蕖力斷黑劍,如今她的修為更進一步,給出的異火威力自然也更強。這異火不僅可助肖翼然增加煉丹的成功率,而且,還幫襯得她的法力法術日益精進。 故而蘇怡然為肖翼然與鄭媛的交往大開方便之門,主動提供一雙好友的相聚場地和靈茶靈果。 緣由有二。 一來,她對這兩個姑娘有好感,喜歡鄭媛和肖翼然真心互待的寬厚性子,這樣的人兒誰都喜歡! 二來,純是為她自己的私心肖翼然進步神速,金元真人的期望就會轉移到肖翼然身上,她就不用頭疼自己的比試名次了。 幼蕖對蘇怡然不求上進的憊懶想法弄得啼笑皆非。 她看怡然師姐滿山忙得飛起,不是去請鄭媛到寶瓶峰玩兒,就是送稀奇古怪的物事來玉臺峰小竹林,又或者幫唐雲師姐跑腿,再或者是幫肖翼然去慶餘堂領什麼靈草,卻沒有一件是為蘇怡然她自己忙的,實在是令她好笑又感傷。 幼蕖看著蘇怡然,好像看到從前的自己。 在少清山的時候,自己和八哥不也是這樣?鞭子都抽不快!除了吃和玩,做什麼都拖拖拉拉,做事隻求到期完成,練功隻求最低標準。 那樣沒心沒肺的快活、明目張膽的偷懶、明知故犯的耍賴,多少次逗得師父哥哥們連氣帶笑。 那樣的光景啊,就像昨日太陽最後的餘暉,再不會回來,徒令人伸手,想抓住那逝去的暖意。 如今的她,變得勤奮、勤快,可是師父和哥哥們都不想這樣吧! 回少清山的時候,從前總是督促她用功的二哥三哥,也變了性子,竟然異口同聲地要她緩著點,別急,慢慢來。 想想就鼻頭發酸。 幼蕖揉揉鼻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抓起一本舊書翻看。 這本書是由一摞發黃的巨大竹葉裝訂而成,每頁上都是稀奇古怪的人形圖案,和另一冊羊皮卷材質、風格都不同,顯然不是同一出處,卻奇異地有某些共同之處,細究起來頗有些趣味。 她如今記性好,看一遍就能記住了。現在手頭看的這幾部有點特殊,不是玉簡記載,沒法用神識掃描,而是書寫在特異材料上,得像凡人看書那樣一頁頁地翻。 這樣看書還是很久以前在少清山的事了。少清山的菡萏小院、抱撲院等各處院落裡,滿架子都是可以翻閱的典籍雜書。純用神識掃描的玉簡竹簡自然也有,但那時大家還是習慣在輕緩的翻頁動作裡感受那獨特的韻味。 可以嗅到墨香,可以觸摸到溫厚的質感,看到紙麵上歲月沉澱的痕跡,享受那種乍然躍入眼簾的驚喜。 八哥說過:“玉簡裡的東西太多了來得太快了!我腦子一下子接不住!” 是啊,那時不擔心時間不夠用,誰都不想匆匆忙忙地被灌一腦子的義理,就是要細細看、慢慢想,反復摩挲,讓領悟就像那些發黃的紙張,在時間的流逝裡無痕地積澱。 怡然說過這幾本書根本買不到,是她向剛剛來上清山的一位名作“潘寶”的師兄磨嘴皮子借來的。 那位潘寶來自西鄂州黃庭山,性喜收集奇書,不論道俗皆有涉獵,來上清山的一路上也收了不少。 他人也奇怪,話不投機半句多,話若投機則整日整宿地暢談,不辨男女都是知己。他手上的幾部少見的孤本典籍也肯借肯說,但絕不肯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