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前事,楊雲玲滿臉的不屑。
曹暉一聽來了精神,他向來喜歡探聽這些人情糾葛。抬頭一看,不知不覺言語間已經到了周流心齋的院落門口,他一翻手,掌心現出一隻冰藍色玉瓶:
“這是我在虛盈門拜訪時,人家贈予我的凍泉飲,這天氣又燥又熱,淺酌兩口正正好。伯母您若不嫌棄,可否賞臉品鑒一二?”
上清山和所有的名門大派一樣,都罩在天羅罩裡,四時如春,寒暑不侵,哪裡來的“又燥又熱?”
可是雲玲真人從玄機門那裡惹了一肚子氣回來,又瞟到李幼蕖那個死丫頭滿臉歡喜,她心裡自然是又燥又熱,聽說有虛盈門的凍泉飲,這等清心寧神的好物她哪能錯過?於是,臉上越發笑開了花:
“你這孩子忒多禮!凍泉飲麼,我家朱璜真君曾從虛盈門帶回來不少,我瞧著連瓶子都和你這相仿佛,要不是你討喜,人家哪會給你這好東西?來來來,到伯母這裡來坐坐,你和晞兒差不多的年齡,又這般俊秀精神,我可就將你當做親子侄一般看!”
一個殷勤,一個欣然,可謂一拍即合,當下便在院子就近找了處石桌椅坐下。
楊晞看著母親,有些遲疑,他知道母親上次被李幼蕖傷了顏麵,惱得連玉臺峰紅葉真人那裡都去得少了,一直耿耿於懷。今兒受了氣,又看到李幼蕖,又遇上曹暉這樣愛打聽的,估計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楊晞有心勸阻他娘親幾句,卻不想惹了娘親不高興,遲疑了一下,雲玲真人已經與曹暉鋪開了話題,談興甚濃。楊晞無奈,隻得也在一旁陪坐了,心道若娘親講得過分,他提點一下便是。
“小曹啊,你可知道,有一日我回來,見晞兒手裡拿著一枚紫竹簡,嗐,那裡頭的,我都不好意思說!對了,就是那一日,你也來的,我當時急著要去玉臺峰,就沒顧上與你說話!”
曹暉一想,折扇在手裡一收一拍:“原來是那日!小侄記得!我就說,伯母和楊兄急匆匆的,多半是有什麼事!原來是為此!後來我等二位遲遲不歸,就先回去了。到底是何事,伯母可方便告知一二?”
其實那日楊雲玲已經炫耀式地給曹暉透露了大概,但曹暉見雲玲真人正在興頭,便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兒,表示出大大的好奇。
“那李幼蕖,畢竟是打小沒娘親教的,跟著個廢金丹,能得什麼教養?我當時一看那竹簡啊,就心頭火起,我家晞兒哪能被這等狐媚子惑了心誌?……”
雲玲真人講得滔滔不絕,所見加所想所猜,盡數吐露。她在玉臺峰吃了癟,心裡窩著多少不平不忿,此時總算有了捧場的聽眾,將她理解下的那段“假情書”事件盡情述來。
當然,她從來不認為李幼蕖是被陷害栽贓的,即便是證據確鑿而米珠也已承認,可是雲玲真人是什麼樣的人?便是海底寒鐵也比不過她腦袋裡信念的堅定,從來沒有人能動搖她的想法。
她認定了李幼蕖做賊心虛,用了什麼威嚇手段迫得米珠不得不認下壞名兒。
不需要誰來講道理,她雲玲真人的想法就是最大的道理。
何況,興致勃勃講一通,本就是出氣泄憤,若最後說是冤枉了李幼蕖那死丫頭,豈不是沒趣兒之極?
所以,講到李幼蕖如何申辯,她便冷笑著含糊帶過,講到諸般猜測,她便用篤定的語氣一錘定音。
有幾處楊晞覺得不太對勁,他畢竟是個春風之下成長起來的得意少年,心腸未黑、腔調未油,本能地不會睜眼說瞎話,更不可能存心騙人,也是一腔驕傲使然,是什麼就該說什麼,不然,日後他哪裡能在曹暉等人麵前立足?
可是,偏又說不上來他娘哪裡不對。
“晞兒,你說是不是這樣?她是這樣狡辯的吧?”
“晞兒,那紫竹簡是少清山所出的無疑了,她自己也承認了是不?”
“唉,她說得好呢,說是給了誰給了誰,外門的一個小弟子,還是雜役的!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