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三 章 安娜(1 / 1)

“真崎。”   千葉抬頭,微笑著向瓦倫蒂打了聲招呼,“你怎麼來了?”   “我剛聽說你在基地預約了今天的手術,就來看看。”   “先別過來。”千葉低聲道。   瓦倫蒂十分配合地在原地站住了,直到埃盧將所有病床上的文件都收拾起來了,她才慢慢走到千葉身邊,坐了下來。   “這個兩個月不是說了要好好休假嗎?”瓦倫蒂稍稍顰眉,“又接任務了?”   千葉向著埃盧輕輕揮手,示意他出去。埃盧向著千葉與瓦倫蒂躬身行禮,然後從外麵帶上的房門。   “第五區的一個荒原上出現了新的螯合物潮,”千葉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感覺有點蹊蹺,剛好那邊也提出了求援信號,我就過去看看。”   “那解決了嗎?”   “嗯,都解決了。”千葉望著她,“你來得正好,明天幫我去和赫斯塔說一聲,後天不出去了,讓她到我病房裡來待著。”   “你要她來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待在我身邊。”千葉回答,“不然這個月我陪伴她的時間指標就完不成了。”   瓦倫蒂表情嚴肅,“……你到底知不知道休假是用來乾什麼的?”   “休息。”千葉立刻回答。   她明白瓦倫蒂想說什麼,但兩個人隻是彼此望了一會兒,千葉伸手抓了一把頭發,“能再幫我個忙嗎?”   “乾什麼?”   “我的外套應該在外麵,護士長她們收起來了,”千葉壓低了聲音,“我上衣內側的口袋應該還有半包煙——”   瓦倫蒂皺起眉頭,“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好吧。”千葉往後仰靠,伸手握住了床頭的鐵圍欄,“但我很好,瓦倫蒂,這些隻是正常的負傷,我很快就可以出院——”   “再保持這樣的作戰頻率,你可能都活不過三十五歲——這還是幾年前我爸爸給出的診斷。”瓦倫蒂歪著頭,“千葉,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千葉沒有回答,她兩腳伸得筆直,整個上半身也徹底鬆懈下來,長長的頭發也隨之匯積在胸口。   這種場合沒有一支煙,總讓千葉覺得少了點什麼,她的手指有些不安地在床邊輕輕敲擊床單。   千葉虛望著前方,“那也還是太久了。”   瓦倫蒂的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什麼意思?你是想用這種方式慢性自殺嗎?”   千葉怔了一下,旋即笑了出來,她朝著瓦倫蒂擺了擺手,“死是不可避免的,瓦倫蒂,但我不會主動朝它走過去……我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似乎是覺得自己方才的提問過於唐突,瓦倫蒂稍稍有些臉紅,她站起身去整理起一旁桌上的新鮮花束,以避開千葉的目光。   “我爸爸前幾天還和我談起你,他說在他接觸過的所有病人裡,沒有人的求生意誌比你更強烈。”   “沒錯,”千葉靠在床榻上,“我隻是不湊巧,有幾個殺傷性稍微大一點的習慣,你不用太擔心……維京醫生最近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瓦倫蒂輕聲道,“他最近應該是和聯合軍一起去南邊幾個荒原巡查了,按現在這個速度,可能兩周後會來譚伊。”   “令尊真是位勇敢的人。”   “那到時候要見一麵嗎?”   千葉在心裡稍微算了一下時間,低聲道:“到時候看情況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臨走時,瓦倫蒂才走出房門就立刻轉了回來,“對了,安娜女士的手稿……我差點就忘記給你了,好厚一打呢……”   說著,瓦倫蒂從自己的黑色挎包裡取出一疊四指厚的稿子,裡頭全是用打字機敲出來的長短句,密密麻麻,但又十分工整。   從聽到“安娜”這個名字開始,千葉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我爸爸現在是安娜女士的主治大夫了。”瓦倫蒂輕聲道,“以後再拿安娜女士的手稿,我們不用再像以前那麼費事,他現在每個月都可以去看她。”   千葉默不作聲地接過了手稿,手稿的封麵是額外加上去的,瓦倫蒂的父親用花體字在上麵寫下《森林吟唱之時·下》。   “她還在寫這些沒用的東西啊。”千葉喃喃道,“根本沒有人會看的。”   “我就看過了啊,”瓦倫蒂微笑著爭辯,“看完感覺很有啟發,我從來沒有見過誰能把森林的科普寫得像她這麼有趣。”   “她身體怎麼樣,現在?”   “短期還好,長期不太樂觀,”瓦倫蒂低聲道,“上個月她膝蓋做了個小手術,如果修養得當,以後是可以站起來的。我爸爸向聯合政府那邊提過好多次了,安娜女士未來需要的不是持續靜養,而是盡快恢復正常生活,總是把她囚在一個地方,就算那兒是皇宮也無濟於事。好在她現在還能寫作,至少在書寫的時候她是自由的。”   千葉沒有回應,她看回了手稿,“這個東西……還是交給上次十四區的那個編輯嗎?”   “對,這裡頭有兩份稿子,一份交給編輯,另一份,安娜女士希望你能替她保管,她擔心如果把底稿留在她自己手上,下次聯合政府來突擊檢查的時候還是會被直接搶走。”   “好。”千葉已經迅速地找到了這遝手稿中分界的那一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知道了。”   “你有什麼東西想轉交給她嗎?像是——”   “沒有。”   “無所謂,反正我爸也要再等兩周才到,你可以再想想。”瓦倫蒂再次站了起來,“等我爸來了譚伊,下一站就是回核心城了,他不會在這兒停留太久。”   “好的。”千葉抬頭看向瓦倫蒂,“辛苦你了。”   “沒什麼。”瓦倫蒂也望著她,“我聽爸爸說,安娜現在的生活非常孤獨,如果有人能給她寫一封信的話,應該能帶去極大的鼓舞。”   “……你可以寫一封啊,”千葉道,“之前安娜給我們上博物學概論的時候,你總是跟在她屁股後麵問各種問題——她對你印象一定很深。”   “我已經寫好了。”瓦倫蒂笑著道,“不過已經快四年沒見了,我能寫的東西不多。你知道基地裡的生活就是又規律又單調的,我再怎麼寫也寫不出花來,不過,如果是你——”   “我也寫不出花兒來,”千葉答道,“我做的很多事本來也不方便開口,萬一信中途被截了還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別勸我了。”   瓦倫蒂輕輕嘆了口氣,但她很快又再次笑起來,“也是,我隻是提個建議,你不要覺得為難。”   瓦倫蒂走後,埃盧重新走進了病房,見千葉正單手整理著手稿,埃盧問起緣由,千葉如實相告。   “您是否需要幫忙呢?”埃盧問道,“我明天可以幫您寄出去。”   “不用了,剛好下個月我還要去一趟十四區。”千葉垂著眼眸,“我親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