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吧臺前坐下,一些枯萎的鳶尾低垂在桌麵的蕾絲絹布上,司雷順著它的方向往遠處看,吧臺的酒水車上放著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酒瓶,她能看出其中一些大概不是普通玻璃——它們通透得像水晶。
調酒師有一頭蓬鬆的黑發和棕褐色的皮膚,她低聲詢問來客想要什麼,安娜笑著回答:“一杯金湯力。”
“調製上有要求嗎?”
安娜交叉雙手,愜意地將下巴抵在手背上:“湯力水和金酒的比例三比一,用哥頓金酒,再加三個冰塊和少許檸檬皮。”(1)
調酒師的臉上閃過些微詫異的神色,而後很快笑了起來。
“……有什麼特別的講究嗎?”司雷問。
“這是一個暗語。”安娜笑著道,“客人說‘一杯金湯力’,酒侍問‘調製上有要求嗎’,然後再是我說的那些細節。”
“我等了將近……七年,不,八年了,”調酒師轉身從酒櫃上取下漂亮的金酒,“您終於來了。”
司雷的表情愣了片刻,可不論是安娜還是調酒師,兩者誰也沒有繼續把話說下去。冰塊的撞擊聲混合了酒香,司雷按捺著好奇,等待著她們的下文。
“請。”
質地澄澈的金湯力被推至安娜麵前,安娜舉杯,整個人如同入定,神情安寧。
“怎麼樣?”調酒師問。
“很好。”
調酒師看向司雷,“您需要什麼?”
“我什麼也不用,”司雷的身體稍稍前傾,“冒昧一問,對上了暗語之後呢?會得到什麼?”
調酒師的表情變得困惑,她長長地“嗯……”了一聲,然後才帶著不確定開口:“……會得到一杯,很好的金湯力?”
“什麼?”司雷稍稍歪頭,“我好像還是——”
“八年前我膝蓋做過一個小手術,”安娜輕聲道,“為了那個手術我戒了有……半年的酒?”
“嗯哼。”調酒師點頭,示意她在聽。
“靜養的時候,有人給我寄來一本《在神的土地上乾杯》,那本書的第一章就是‘金湯力’。”
安娜的無名指與食指輕輕轉動杯底,燈光透過酒杯,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麵上投射出璀璨流光,她將酒杯傾斜,移至司雷麵前。
“看到了嗎?”
“什麼?”
安娜神情專注,“一道乳化層。在表麵,泛著油光。”
司雷內心開始翻白眼。
安娜很快將這一杯酒飲盡了,她的臉上浮現出溫和而放鬆的情態,“你到底是不能喝酒,還是不肯喝酒?”
“不重要,反正今晚我滴酒不沾。”
“那我懂了,我有一款酒推薦給你,”安娜笑著道,“很久以前,有一位第三區南部的酒侍,有一天,他在調製‘內格羅尼‘的時候誤將起泡酒當成了金酒,結果味道意外地好——這就是後來的‘誤調的內格羅尼’。”
司雷靜靜地看著她,索性一句話也不接了,安娜突然以側臉望向她,“你在後悔跟我下來嗎?”
“不知道,”司雷兩手交握,“感覺不管下不下來都會後悔——我以為你真有什麼要緊事和我說呢。”
“當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