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世界上的另一半人口全都劃作敵人是愚蠢的。”羅伯低聲道,“睿智如羅博格裡耶這樣的人,也會被理念哄騙,踏上一條注定沒有結局的道路……我當然不能步這樣的後塵。”
“所以……你的‘伊甸’並不是一種不得已的妥協,”赫斯塔眉頭緊皺,“那就已經是你的理想鄉了,是嗎?”
“當然!”羅伯沉聲道,“這是更優雅、也更有力的辦法,你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消解女性對自身的概念,即便生育的自由始終被她們抓在手中,我們依然可以完全地與女本位社會脫離關係,其代價僅僅是每一個世代的男人都需要花一些精力去馴服自己的妻子們——不要妄想一勞永逸!鬥爭是永恒的,任何人,任何勢力,一旦他們陷入坐享其成的命運,他們就離失敗不遠!”
赫斯塔的表情有些復雜,“……你太悲觀了吧?”
“你還年輕,你不懂,這是真正的樂觀主義,”羅伯低聲道,“年輕人缺乏經歷,總是直到失去了,才明白原來有一些東西不是生來就注定的——不過我還是願意和你說這些,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我們需要一些真正的水銀針,我們太需要了,”羅伯深深地呼吸,“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但又始終沒有合適的人選……”
赫斯塔沉默了一會兒。
“那很好,”她望著羅伯,“這世上沒幾個水銀針比我更真了,你想知道什麼?所有我了解的事,但凡你問了,我必知無不言。”
“真的?”
“直接拋問題吧,”赫斯塔笑了笑,“我會讓你感受到我的誠意。”
……
“可能有點冒犯,不過,能問一下你的性向是什麼嗎?”
“我嗎?”年輕男人回過頭笑了笑,“我已經很久沒有進入過關係了……”
司雷望著他,“這個回答有點躲閃,你喜歡女人是嗎?”
“哈哈……這是一種進化的頑疾,”年輕男人輕聲道,“但我會痊愈的,我已經置身在新的秩序當中了。”
“你們沒有人質疑過這種秩序嗎,”司雷輕聲道,“比方說,它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男人立刻笑著搖了搖頭,“該怎麼和您說呢,秩序的意義就在於此——上位者可以得到一個純凈的新世界,下位者可以度過快活的一生,所有人各取所需,每一個人都無比地幸福,區別……隻在於一件事。”
“嗯,什麼區別。”
“人的選擇。你是選擇成為上位者,還是下位者?”年輕男人停了片刻,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仿佛帶著某種別樣的深意,“或者也可以這麼問:人的一生很短,你要過一種正常的生活,還是一種偉大的生活?”
司雷猛然愣了一下。
年輕男人在一道門前停了下來,他麵對著司雷,目光低垂,“這裡是羅博格裡耶先生的休息室,我隻能帶您到這兒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退下了?”
“……好的,辛苦你。”
年輕男人再次微笑,他沒有沿原路返回,而是轉身從走廊的另一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