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各皺起眉頭,“當時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安娜的安排!”
“那現在都知道了,不是應該更放心嗎?”
“能一樣嗎,”黎各的聲音再次變得有些煩躁,她瞪著赫斯塔,“那個時候冒險,是因為不知道敵人是誰,敵人在哪兒,所以我必須讓你待在我身邊——”
“現在你也可以跟著我去看司雷,”赫斯塔小聲道,“我又沒說要自己一個人去……”
“但現在有什麼冒險的必要嗎?”黎各再次打斷了赫斯塔的話,“司雷是為了救人,你是為了什麼?在這艘船上和安娜玩這種不切實際的過家家,難道也值得你押上性命——”
赫斯塔調整了一下背後的枕頭。
“我一直覺得司雷就像我的同齡人,隻有很少的時刻會意識到她年長我很多……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兩人之間的上一個話題就這樣戛然而止,黎各一時沒有跟上赫斯塔的思路,她稍稍顰眉,“什麼?”
“就是突然想起來,”赫斯塔望著黎各,“如果船上沒有司雷,我們應該不會在這件事裡卷得這麼深。”
黎各笑了幾聲,“你不如多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要不是你突然參加那個裁定者競選,我才不會——”
“你得再往前算算呢?”赫斯塔輕聲道,“從登船的時候開始算。”
“也難說,一開始我應該還是會過去搭把手,畢竟這種情況也在我們的救助義務裡……”黎各兩手抱著後腦勺,回想著當時的種種,“不過確實,我後麵會看千葉的反應,如果她什麼都不做,我也會更傾向抽離——這些船上的人都太奇怪了。”
“但因為司雷始終站在他們那一邊,所以我們也加入了。”赫斯塔低聲道,“因為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加入不見得會更危險,退出也不一定就意味著安全……因而,當司雷堅持要救人的時候,我們就妥協了。”
“沒錯。”黎各想了想,“我當時也是想,順著司雷的辦法也許能抓住那個始作俑者,那樣依賴,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所以在登船之初,司雷作為一個非水銀針的少數派,反而在我們當中占據了主導位置——因為她是我們當中最頑固、最堅定的那個。”
“……啊?”黎各再次跟丟了赫斯塔的思路,她望著赫斯塔的臉,“你想說什麼?”
“這個結論放在群體中也一樣存在,”赫斯塔低聲道,“‘一個群體中,隻要有3%-4%永不妥協的少數派,他們就會全身心地投入戰鬥,去捍衛切身的信條——甚至用性命、用靈魂來捍衛,直到整個群體都服從於少數派的偏好和選擇’。”
“……什麼?”
“羅博格裡耶書裡援引的一個結論。”赫斯塔習慣性地看了看周圍,“哦,書現在不在我手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不能翻原文給你看……”
黎各的眉毛稍稍挑起,“你能別再提那本安娜給你的破書了嗎——”
“我在試圖解釋為什麼這個遊戲很重要,”赫斯塔抬起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我之前一直在想,為什麼羅伯·格林的這次遠航裡會有根本沒有經歷過試煉的乘客——比如梅耶、比如塔西婭,現在我想明白了,他的‘伊甸’就是這麼搭起來的。
“他和羅博格裡耶不一樣,他不在乎自己的隊伍裡有一群並不堅定的追隨者——這些人觀點溫和、性情柔弱、甚至並不完全認同他的理論——都沒關係,因為她們是善良的,她們可以充當團體的粘合劑,而一旦事情到了緊要關頭,她們會立刻向頑固者妥協——如此一來,整個群體仍是一個由少數派主導的地方,最不寬容的人獲得最後的勝利。
“如果升明號平安抵達十四區,一切都按照羅伯·格林的計劃進行,那麼世界上的第二個伊甸一定會很快搭建起來——因為羅伯·格林會將建立的,絕不會是像羅博格裡耶那樣完全把女性排除在外的男性世界,他的規劃裡,到處都是留給普通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