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旭在“溫故壺”裡進行緊張刺激的試煉時,時小寒仍然和往常一樣,一大早就鉆進衙門藏書閣,為自己之後的晉職考核做準備。
她現在的身份是地方官員。
按照大齊王朝的規矩,地方官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在京城衙門久留的。
此時她能夠賴在這裡,其實是借了“養傷”的名頭。但這樣的借口肯定不能一直用下去。
她必須竭盡全力,為自己爭取一個京官的職位。
“背書真是件要命的事情……”
待太陽爬上樹梢的時候,她“砰”地一聲合上手中的書本,然後嘆了口氣。
她雙手伸展開,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桌麵上,目光朝側邊瞥向窗外,略帶嬰兒肥的臉蛋與書本封麵緊緊相貼。
剛才她看了幾章《大齊怪異誌》,了解了多種鬼怪的特征和弱點。可隻要她合上書,記憶就會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腹鬼是藏在人肚子裡的鬼,膏盲鬼也是會藏在人體內……嗯,藏在人心臟下部的鬼。被腹鬼寄生的人,可以聽到腹鬼的說話聲,至死方休。而膏盲鬼則會使人得病,隻有朱丸能救……”
“……不對不對,朱丸能殺的是腹鬼,不是膏盲鬼!我居然又記錯了!”
“……臭口鬼……嗯,這是一種喜歡吞食糞便的鬼……不對,它是一種口中會滋生惡臭氣息的鬼,而且這種氣息會熏到它自己,令它不停地嘔吐。還有,不管往它嘴裡塞什麼食物,都會迅速地腐爛變臭……
“這鬼真惡心!它是想要害得我待會兒咽不下午餐嗎?
“不不不,不管這鬼有多惡心,午飯我都一定要吃!”
“……”
時小寒的思緒宛若亂麻。
各式各樣的鬼怪在她腦海中陸陸續續登場,朝著她張牙舞爪。她努力去記住它們的模樣,卻發現它們轉了個身,麵孔立即變得陌生起來。
“唉,顧旭那家夥的腦子,真是正常人類的腦子嗎?”她一邊玩弄著手中的毛筆,一邊皺著眉頭想道,“他是如何做到把這成百上千種鬼怪的特征毫無錯漏地記住的?”
想到這裡,她從衣袋裡掏出幾顆偷偷帶進來的糖果,將其悄無聲息地塞進嘴裡。
如是情形下,隻有美食才能撫慰她受傷的心靈。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人來到她的身邊,輕輕敲了敲她麵前的桌子,對她小聲說道:“時大人,您現在方便出去一會兒嗎?我這裡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交給您。”
聽到這人的聲音,時小寒立即坐直身子,看見了一個二十餘歲、身材微胖、穿著黑色“七曜服”的青年。
“你是——”
“下官姓‘屈’,名‘景龍’,擔任緝事一職。不久之前,下官曾遵從司首大人吩咐,協助顧主事熟悉洛京城驅魔司的事務。”
或許是屈景龍提起了顧旭的緣故,時小寒頓時在潛意識裡覺得這應該是個可靠的人。
於是,她從座位上站起身,跟著屈景龍來到了藏書閣外的走廊。
這時候,屈景龍從衣兜裡取出一份文件,將其雙手遞給時小寒:“時大人,驅魔司每年都會派遣兩名優秀的年輕官員去龍門書院進修,學習更加廣泛的道法知識。今年,司首大人推薦的兩個人選,其中之一就是您。”
“我?”時小寒接過文件,深感不可思議。
雖然她平時常常把“本女俠武藝高超”、“本女俠天下無敵”之類的話語掛在嘴邊,但當她到了洛京城後,尤其是經歷了元宵擂臺賽後,她對自己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她知道,在沂水縣,她的四品修行資質足以稱王稱霸,除了顧旭之外沒人能壓她。
但是在天才雲集的京城,就有些不夠看了。
光是在這座驅魔司總部衙門裡,擁有四品資質的年輕修士就有十幾個——他們有人劍術超群,有人刀法嫻熟,有人深諳符道,有人擅長煉丹……而其中不少人的家世,也比時小寒更加顯赫。
最關鍵的是,這些非常優秀的年輕人,比她更加努力,更能吃苦。
他們常常天未亮時就在院子裡練習武藝,天黑後依舊在藏書閣點著蠟燭讀書;一旦有做殺鬼任務的機會,也常常你爭我搶,生怕自己落後於別人。
據說,這群瘋子把驅魔司總部的散衙時間整整延後了兩個時辰——甚至散衙後,還躲在自己家裡徹夜修煉。
置身於這樣的環境裡,時小寒每一天的自信心都會受到打擊。
她最近拚命地背書和修煉,一方麵是希望跟上顧旭的步伐,另一方麵也是受到環境的影響。
而此時此刻,當她從屈景龍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為何能從這群“牲口”中間脫穎而出,獲得去龍門書院進修的機會。
難道是父親又在背後悄悄地幫她打點關係?
她搖了搖頭,立即否認了這個荒唐的想法。
她父親時磊雖然是萊州府驅魔司的掌舵人,但以他的分量,還遠遠不足以影響到司首大人的決策。
“或許是因為青州府的事件?”她繼續猜測道,“顧旭是解救青州府百姓的英雄人物,而我當時也在場,跟他一起直麵‘兇神’……我獲得這個名額,大概是沾了顧旭的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