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 100年 仄米天空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時斷時續,已經十二天了,依然沒有要停下的跡象。天色陰暗,市鎮籠罩在茫茫的雨霧之中,街道上行人很少,年久失修的路麵,坑窪不平,早已經泥濘不堪。 被壓抑已久三個男孩,悄悄的從家裡溜了出來,全然不顧渾濁的雨水和濺起的泥巴,肆意的在街巷中奔跑、嬉戲,空曠的街巷,飄蕩著歡暢的笑聲。然而,沒多多久,一個女人的喝罵便從附近的院落裡傳來。街道正中的水坑前,乾瘦的男孩正準備展示他的跳躍能力,聽到喝罵聲,他臉色一怔,急忙直起身體,側耳又聽了一遍,霎時間變得驚慌起來,他胡亂的對著兩個小夥伴們擺了擺手, “我媽媽喊我,我必須回家了。。。。。。” 一邊說一邊轉身,然後,飛快的跑開。 街道安靜下來,剩下的兩個男孩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泥巴,沮喪、無奈的對望一眼, “要不,我們也回家吧。。。。。。” “好吧。。。。。。” 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要輪到自己了,胡亂地擦了擦身上的泥巴,兩個人揮手告別。 臨近中午,家家戶戶開始生活做飯,灰色的、黑色煙霧,順著煙囪噴湧而出,像蠕動的巨蟒,和著風,混著雨,不停的搖擺、扭動,然後慢慢的散開,越來越變淡,最後,消失不見。斜風吹起雨霧,四處的飄蕩,雖然才九月,卻透著刺骨的寒冷。 婦人蓋著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雙眼緊緊的閉著。她已經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溫暖。身體越來越麻木,好像不再屬於她自己,折磨了她幾年的疼痛似乎消失不見了。原來就消瘦的她,已經骨瘦如柴,皮膚蒼白,看不見一絲血色。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和呼呼的風聲仿佛很遙遠。 “壽木好了嗎?” 這是丈夫的聲音,低沉、沙啞。 “快了,準備上大漆。” 有人答了一句,聲音含混,聽不出來是誰。 “你過去,盯著點。” 丈夫提高了聲音, “大漆刷不好,沒有光澤,” 那人應了一聲,隨著雜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屋內再次陷入沉寂。 房間裡麵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草藥苦澀難咽,她記不清楚喝了多少,病沒有好,反而越來越重。即便如此,她也強迫自己,一點一點全部喝進去,不剩一點,這是她僅有的一點希望。 一陣斷斷續續抽噎傳來,聲音被竭力的壓低,刻意壓製的哭聲,越發讓她揪心,這是溫順、乖巧的大女兒。即將成年的她,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像極了自己,一樣的整潔、嫻靜。病重之前,她每天強忍者疼痛,把家裡整理的井然有序。現在,所有的家務,加上煎藥、喂飯、漿洗衣物,都是女兒在做,片刻不得休息。想到這裡,她一陣的心痛、內疚。 “別哭,來媽媽這裡。” 她想把女兒拉進懷裡,為她擦去眼淚,可她做不到,身體越來越僵硬,曾經靈巧的雙手,現在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試著睜開眼睛,但,她失敗了,薄薄的眼皮,仿佛被牢牢的粘住。她再次嘗試,這一次,她用盡全身的、僅剩的力氣,終於,眼睛微微張開,視線不再像之前那般模糊,眼前的景象仿佛變得明亮而清晰。她喃喃的叫著女兒的、兒子的名字,不過,微微張開的嘴巴裡,隻是發出了一丁點微弱的、含混不清的聲音。 “媽媽。。。。。。” 坐在床頭的小兒子聽到動靜,他騰的直起身子,靠了過來,欣喜的叫了一聲。 “你醒了?” “媽媽” 丈夫和女兒慌忙起身,圍到她身邊,女兒輕輕的抓住她乾枯的雙手,拉到胸前,眼淚奪眶而出。屋裡的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她嘴巴微微動了幾下,聲音似有似無,丈夫急忙把身體俯下去,把耳朵貼到她的嘴邊。 “他(她)們還小。。。。。。” 聲音微弱、哽咽, “你放心吧!” 丈夫把嘴貼在她耳邊,大聲說。 簡單的幾個字,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她望著著淚水漣漣的女兒和驚恐的兒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如刀割。彷佛有淚水從眼眶裡滑落,視線變得有點模糊。她把目光緩緩的轉到墻角,希望完成最後的叮嚀,但,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睛再次重重地閉上,黑暗來襲,耳旁響起哭聲,撕心裂肺的痛哭,漸漸的,哭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無盡的黑暗,無邊的空曠,寂然無聲。 恐懼來襲,發自心底的寒意,孤獨、顫栗和絕望。 時間已經模糊,恐懼,隻剩下恐懼。不知道過了多久,開始移動,方向好像消失不見。不知道南北,也不清楚上下,能感知的,是越來越冷,仿佛置身於冰窖。 某一刻,不再移動。 這是哪裡? 。。。。。。 沒有答案,依然隻有恐懼,依然是無盡黑暗,無邊的空曠,寂然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移動再次開始,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直到最後,像是被炙烤,隨時都能融化,但,卻沒有疼痛。 時間依然模糊,移動不再。 地獄?? 。。。。。。 沒有答案,依然隻有恐懼,依然是無盡黑暗,無邊的空曠,寂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地移動,緩慢,輕柔,然後,炙烤不再,被溫暖包圍。 天堂? 。。。。。。 沒有答案, 依然是無盡的黑暗,無邊的空曠,寂然無聲。 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驀地, 一個聲音出現, “歡迎回到仄米天空,歡迎來到揀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