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夏天。 廣城,友好國際房產公司人事部經理辦公室,外麵圍著好幾個人,都在麵麵相覷。 “陸組長進去好久了,怎麼還沒出來?” “最近公司大裁員,聽說陸組長在這次裁員名單裡麵,你說王經理找他,會不會就是說這事?” “不會吧,陸組長是二組組長,雖然今年業績不咋地,但是前幾年可是銷冠。銷冠啊,說開就開啊,趕緊散了吧,等王經理看見你上班時間偷聽談話,下一個談話的人就該是你了。” 幾個人趕緊作鳥獸散,除了一個瘦高個小夥子還在門口等著。 門開了,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麵色蒼白。 “怎麼樣?王經理怎麼說?” 陸安看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屬下一臉關心。 看了眼這張年輕的麵孔,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被優化了,給半個月時間找新東家。” 小董,王經理侄子,半年前來公司,跟在自己手下學習,人還算勤奮,除了有些八卦。 “咱們一共五個組,今年效益雖然不好,但也不是最後一位,要找也應該找三組,怎麼從咱們組下手?” 陸安深嘆一口氣:“給了N+1的補償,又給了緩沖期,可以了,你加油吧。” 回到座位上,陸安偏過頭,看著窗外,車水馬龍,高樓聳立。 20世紀初期開始,國內地產行業進入黃金時代,經過二十年的高速發展,正式進入了疲軟時代。 他,陸安,也搭上了這趟行情的末班車。 07年,他剛進公司,領導發話,要陪好公司重要的客戶。那天晚上他喝到抱著馬桶吐了一整夜,隻有兩瓶啤酒量的他,硬生生被灌了半斤白酒。為了這個項目,大半年的時間,他就住在了公司,這個項目最後成為了組長的業績。他得到了一句話,“小夥子不錯”。 13年,他負責的一個項目,因為組長的故意刁難,與客戶之間溝通出現了紕漏導致了公司損失了一個大客戶,這個黑鍋,毫無疑問,他背了。那一年,他差點被末位淘汰。 18年,組長升任主管,在公司做了11年的他終於成為了二組的組長。他勤勤懇懇,所有設計方案都親力親為,終於在20年成為公司銷冠。那一年,他膽結石,做了手術,醫生告訴他,以後不許憋尿。 23年,疲軟的不止是自己的身體,還有地產行情,從事這個行業已經整整16年了,所有的打拚都成為了夢幻中的泡沫,一戳就破。 如今,他一身病痛,卻還和父母蝸居在五十平米的小房子裡,他母親生他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最近病情加重,又住院了。 哪哪都需要錢,可是在這檔口,他被優化了。 陸安心煩意亂,從兜裡掏出一包紅梅,正準備點燃,突然想起,辦公室不給抽煙,隻能把煙夾在耳邊,準備去茶水間,突然,電話響了。 陸安一看,老爸電話,趕忙接起。 “喂,爸,什麼事?” “陸安啊,你還在上班,沒打擾到你吧。” 陸安一愣,趕忙捂住電話,快步走到茶水間,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小聲道:“我正好在休息,沒事,爸你有事就說。” 對麵躊躇了一會,猶豫道:“剛才醫生通知我,你媽的手術安排在下周二。” 陸安一喜:“這麼快,太好了!下周二我請假……去陪老媽。” “別別別,你安心上班,你媽有我陪。那個,陸安啊,醫生說相關費用要提前繳清才能順利安排……” “多少錢?” “十六萬八千元,多退少補。” 陸安愣住了,這麼多錢嗎? 下意識打開手機銀行,卡裡才有三萬多的餘額。 “爸,醫生說什麼時候要交費用。” “三天內就要交,否則這個時間就安排別人了。” 聽見陸安半天不說話,對方更加小心翼翼問道:“錢,夠嗎?我這裡還有前段時間兼職賺的,不多,不過也有將近三千塊……” 陸安突然反應過來,忙道:“夠的,爸,那錢你留著買點補品給老媽,別管了,我知道了,三天內肯定能繳清,放心吧。” 掛斷電話,陸安重重嘆了口氣,上哪三天內能借到這麼多錢? 賣腎,來得及嗎?自己的腎已經千瘡百孔了,不知道能不能賣一個好價錢。 傍富婆嗎?已經過了一夜七次的年紀了,富婆看得上他這副中年發福的模樣嗎? 這得多重口味啊! 年少不知道富婆好,錯把少女當個寶。 想到這裡,陸安連收拾東西的心情都沒有,拿著外套就走出了公司。 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路,陸安蹲在路邊,抽掉了半包煙,散落一地的煙頭,像嘲笑的嘴臉。 哪裡能三天內搞到這麼多錢呢? 陸安苦思冥想,突然,他眼睛一亮,他的白月光,還欠他二十萬的巨款,他從未想過要找她要,但是現在…… 摸出手機,撥通王曉露的電話。 撥電話的手有些顫抖,那個一襲白裙的小公主。 高中三年,陸安鞍前馬後服侍,每次隻要他提起想她做女朋友的事,王曉露就會麵露難色,也不拒絕,也不同意。總是各種理由,要不就是她還太小,沒想談戀愛的事;要不就是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說感情的事;要不就是等考上大學以後再給他機會。 這一切讓陸安患得患失,當有其他女生來接近他的時候,王曉露總會第一時間過來撩撥他,瞪著夢幻一般的眼睛看著自己:“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嗎?” 簡單的一句話,讓陸安心甘情願繼續沉淪。 考上大學後,雖然兩個人不在同一個學校,但是卻在同一個城市,陸安一天要來回跑三五趟,弄得王曉露的同學都知道她有一個忠實的侍衛,風雨無阻。 就這樣過去了三年,大四那年,王曉露找他哭訴,說有一個機會,美麗國舉辦了一個夏令營,拿到優秀獎學金的同學都有參加的機會,但是要自費,她還差五萬美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自己又好想去。 看著楚楚可憐又哭得梨花帶雨的王曉露,陸安一時就上頭了,雖然王曉露一個字也沒說讓他去想辦法的話,但是陸安卻鬼使神差地把事情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拍著胸脯說他來想辦法。 可是那個時候的陸安不過就是一個大學生,每個月的生活費還要父母提供,哪裡有辦法。正在這個時候,陸安父母老家的房子終於要拆遷了,拆遷款雖然不多,幾千萬是沒有的,好歹也有幾十萬,06年的幾十萬人民幣啊! 在廣市城郊結合部買一套安置房還是綽綽有餘的。 結果,這二十多萬人民幣就被陸安一腔情願轉給了王曉露,轉款當天,王曉露激動地親了陸安一口,滿臉通紅地說:“等我回來,我做你女朋友。” 陸安以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白月光啊,他的白月光,終於能從雲朵中摘下來,天天陪在自己左右。 雖然陸安被父親罵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差點都要去報警了,卻被陸安給攔住了。陸安心裡是甜的,想著幾十萬雖然不少,但是等他畢業了,會賺錢的,會賺回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還給父母的! 再然後,就聽說王曉露在夏令營認識了一位富二代,家裡巨有錢,相識十幾天後,王曉露就成為了富二代的女朋友,回國後沒多久,就訂婚了。 在這期間,王曉露拒絕見陸安,隻是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感謝他的支持,等她以後有錢了,一定會把這筆錢還給他的。 陸安當年為了這件事,大病一場,差點都無法按時畢業。他父母嚇壞了,不僅不責備陸安,還安慰他說這錢都是小事,隻要他能好起來就行。 就是因為當年這件事,導致陸安一家三口現在還擠在擁擠的小房子裡,周圍的配套設施,不說也罷。 這段塵封已久的過往被陸安拿出來又重新回顧了一遍,為了王曉露能第一時間找到他,他的手機號從未換過。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整整聽完了英文播報後,陸安才回過神來,空……號? 他給她每年發的賀年信息裡都注明了自己的姓名,王曉露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號碼,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王曉露的手機號這幾年換了,而且,沒有告訴他。 也許,不是特地沒有告訴,而是,壓根就沒記得他這號人,怎麼會特地發信息告訴他呢。 就算換手機號不告訴他,但是二十幾萬塊錢,現在可是他母親的救命錢啊!欠債難道不用還錢?! 陸安大腦一片空白,她,居然這麼對他。 一股沖入內心的憤怒油然而生,想要燃燒掉世間的一切,赤紅著眼睛的陸安此刻的腦海裡隻有一個聲音,原來這個世界,窮人不配有愛情。 自己做了那麼多,到頭來,換來的是什麼? 是空號! 愛情算什麼狗屁?有錢才是王道! 有錢……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一定趁自己年富力強的時候,能勾搭幾個是幾個,至於愛情,那個午夜夢回的大學時代,就已經死了。 一陣急促的喇叭聲音響起,陸安回過神來,往左看去,一輛飛馳而來的汽車,雖然他聽見了急剎的聲音,但是他的視線為什麼變得這麼……高? “天啊,誰啊這是,過馬路也不看路,這個司機也是真倒黴。” “……” “都讓開讓開,120來了。” “……” “手術室空出來了嗎?” …… 這是陸安最後聽見的聲音。 …… “睡覺也就算了,居然還打呼!你當這裡是哪裡?這裡是課堂!” 陸安突然覺得後腦勺像被什麼砸中了,瞬間驚醒過來。 摸了摸腦袋,好疼,抬起頭,朦朧間,看見一張國字臉,好像他高中那個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的班主任。 陸安傻眼了。 環顧四周,這裡是哪裡? 他是誰? 做夢嗎? 還是,此刻已經身處天堂? 看著陸安一臉的懵懂,班主任張寧一臉的怒氣,恨不得把手裡的黑板擦也扔過去。 “還有三個月就高考了,你自己不想上大學是你自己的事,別一上課就睡覺影響其他同學!” 陸安指著自己的鼻子,發出了聲音:“是說我嗎?” 突然,陸安一個激靈,這個聲音,不是他現在的聲音,卻又是他曾經的聲音。 再看看周圍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蛋,再抬頭看向黑板。 黑板的最上方有一行大字——“離高考還有99天,加油啊”! 所以,他重生了? 再往左前方看去,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動。 隻是這張標致的臉蛋上,露出了冷漠的神情。殷桃小嘴微微抿著,如洋娃娃般翹起的濃密的睫毛上麵是好看的柳葉眉,隻是這柳葉眉微微蹙著。 王曉露! 十八歲的王曉露! 他真的重生了! 王曉露見陸安呆呆看著她,不由得感到一陣煩躁,扭過頭不再看他。 “這個傻子居然這麼直愣愣盯著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暗戀你嗎?” 王曉露的同桌是一位清秀的女生,叫劉曉。 “暗戀我的多了,也沒見誰像他那麼傻。” 王曉露輕聲道。 “他早上不還給了你一封情書嗎?上麵畫了一個大大的心,看這情書的厚度,肯定寫了不少字吧。” “我都沒看,下課就還給他。” 王曉露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看著陸安還在那裡發呆,張寧鐵青著臉指著陸安。 “還在這裡裝傻是不是!給我滾外麵站著!” 陸安深吸一口氣,壓抑住紛亂的心情,起身走到門外。 教室內繼續響起老師講課的聲音,走廊裡還能聽見其他班級上體育課的聲音,陸安看著窗外,恍如隔世。 不對,是真的隔世了啊。 下課鈴響起,同學陸續走出教室。 “還不走嗎?深情哥,中午放學了,難道你想站在外麵站到下午上課嗎?” 有同學嘲笑陸安。 陸安也不生氣,看著這些青春飛揚的同學,隻是輕笑著。 王曉露此時穿著藍白色的校服,也從走廊上過來,拉了陸安一下。 “陸安,你跟我過來。” 王曉露帶著陸安走到學校操場,這時,不時有同學從操場路過,看見二人,都在指指點點。 “給!” 陸安伸手接過一封……信。 “我沒拆開,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分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曉露一臉高傲。 陸安順手往口袋裡一揣:“好的。” 王曉露愣住了,皺眉問道:“沒了?” “難道我要哭著喊著求你當著我的麵看這封信嗎?”陸安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你不能因為我拒絕了你,就對我這副態度,我也是為你好。” 陽光下,王曉露雖然穿著學校的校服,但卻依然難掩天生麗質,雪白的肌膚在陽光的襯托下,更顯光芒。 同樣是校服,穿在王曉露身上,仿佛好像一襲晚禮服。 不愧是當了三年的校花。 當之無愧! “有沒有人告訴你,我很不喜歡這幾個字?”陸安突然低頭,在王曉露耳邊輕聲道,“下次再讓我聽見這句廢話,我就奪走你的初吻,如果你初吻還在的話。”陸安聳了聳肩膀,仿佛一個二流子。 被王曉露欺騙了七年純真感情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的少年,以他現在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實在沒有什麼精力去招惹這個女騙子。 如果王曉露還糾纏他,他不介意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解決,比如,和她談一樁幾個億的大項目。 《倚天屠龍記》中殷素素曾經告訴過張無忌,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張無忌沒聽進去。 當年的陸安也沒聽進去。 但是現在的陸安,牢記於心。 王曉露睜大了好看的眼睛,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你在說什麼流氓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先說,你的初吻還在不在?” 陸安舔了舔嘴唇,用一副色瞇瞇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王曉露。 王曉露頓時往後麵退了好幾步,滿臉驚恐:“你,你,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子了?” “嗬嗬。”陸安一陣嗤笑,“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隻不過在你麵前裝做老實罷了,現在我累了,不想裝了,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如果你再惹我,我就讓你提前知道,做女人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 王曉露窒了一下,拚命搖頭,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一般,眼睛裡都已經開始泛起了霧氣。 帶著哭腔,王曉露道:“陸安,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害怕,你做回以前那個你,好嗎?情書我收下了,有時間我一定會看的,你別這樣。” 王曉露咬著嘴唇,露出好看的貝齒。 陸安皺眉捏了捏額頭,這是他前世遇到煩心事的習慣。 “我怎麼你了,你一副我強了你的樣子,拜托,不要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種表情好嗎?會讓別人誤會我對你做了什麼不軌的事。” 陸安不屑地看了一眼王曉露,旁邊的同學已經開始頻頻對這邊觀望了。 不得不說,王曉露裝無辜的小白兔還是很有一手的,尤其是胸前不斷的起伏,完全像一顆已經熟透的水蜜桃,等人來采摘。 老子重生一世,是為了搞錢的,不是為了和你這個綠茶妹子你來我往的。 他還沒有詳細規劃下該如何搞錢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哪裡有心思理你這個pua高手。 “隨便你怎麼理解,別煩我了,我要回家了,情書的事休要再提。” 陸安一揮手,頭也不回走開了。 剩下王曉露傻傻站在操場上,麵色蒼白,一臉的無辜,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王曉露完全沒想到,高中追了她快三年的男生,怎麼突然變成了一個流裡流氣的流氓,比她見過的社會上的二流子還要粗俗,聽聽那些話,那是一個高中生會說的話嗎。 “曉露,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誰惹你了?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出氣!” 在校門口,陸安被兩個人攔住了。 一個是重點班的路涵,學習成績好,也挺講義氣,就是有點不好,居然也喜歡王曉露,真是個傻子。 一個是自己的發小,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死黨,小瘦子一枚,叫袁受。 “告訴你很多次了,王曉露這樣的校花,隻有我這樣的天才才能追上,你不過就是個打醬油的,不要以為你和她一個班,你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路涵一臉嚴肅警告陸安。 “沒事的,小陸陸,別難過,王曉露那樣的姑娘,你高攀不起的,被拒絕了也好,咱們一門心思考大學吧!” 還是袁受的話中聽。 陸安拍了拍路涵的肩膀:“兄弟,王曉露讓給你了,老子要搞錢!” “什麼讓!”路涵生氣了,“老子需要你讓!” “走,看在你頭發還在的份上,我請你去打幾把拳皇。” 陸安摟著袁受往街道走去。
第一章 重生,搞錢(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