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傳來風笛…… 不…… 是古箏的動聽…… 夾帶著悔恨的氣息。 少年跪在山間竹林的墳包前,臉上淌著用口水做的淚痕。 掬起一捧泥土送進嘴裡, 苦鹹…… “旺財,你且在裡麵不要走動,待我去給你摘兩顆柿子回來。” 少年起身,朝著悠悠古箏地方向張望兩眼後,漫步下山。 小墳包裡埋的是一條大黃狗,少年並不認識,僅有過一麵之緣,也就是剛剛。 可打死大黃狗的人少年再熟悉不過,他們是小鎮上赫赫有名的趙家家丁。 以趙老爺為首的一群達官顯貴們,其惡貫之名早已滿盈,甚至還溢出半分。 旺財的墓,是少年剛拋的。 旺財的名,是少年剛起的。 一切看似都是少年的隨意為之,想來也是,率性而為不正是每一個初涉江湖的愣頭青們的……代名詞麼。 “答應您的三件事,這第一件我已經辦好,剩下的您就瞅好咯,保準今日就給您齊活。” 走在下山的路上,少年一個人自言自語,對天高呼。 三件事兒! 這第一件事兒,便是旺財的衣冠塚,雖說簡陋了點,但好在尚有德馨,等以後條件好了再換個大的。 第二件事兒,替旺財摘柿子,同時也是踏入這個江湖的納名狀。 柿子要的不多,剛好兩顆,一顆在趙老爺那兒,另一顆則在給予旺財最後一擊的那個家丁手裡。 其實,原本少年是想把另一顆柿子分配給給予旺財第一擊的家丁,奈何少年趕的晚,沒瞅見那個出頭鳥是誰。 入了小鎮,少年先是去了趟集市旁的十字路口,在少年的印象中,那兒的晌午總會有一個老氣橫秋的說書先生擺攤。 少年的恩師曾告誡過少年,無論做什麼事兒都需要一個由頭,這會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摘柿子也一樣,得提前告知人家為什麼要摘他的柿子。 到了攤前,少年有些錯愕,印象中那個老氣橫秋的白須老頭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齡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身著一襲灰色大褂。 大褂年頭之久,從多處縫縫補補足以看出,其中一處還是少年年幼時兩針一線瞎補的,這是那白須老頭的大褂。 這麼一看,年少攤主的身份也不言而喻,多半是那白須老頭的孫子。 少年又多看了攤主兩眼,其眉眼確實和當年那個白須老頭的孫子有兩分神似。 “少卜?” 熟人好辦事,少年試探性喚起記憶中那個年幼的稱呼,套套近乎。 攤主眼裡流露出詫異,轉而是緊張,稍縱即逝。 “你是誰?少卜又是誰?” 少年心底泛起幾分失落感,認錯了人。 擺了擺手,少年道出正事:“抱歉,你和我一發小極其相像,數年不見打了眼,可能幫我摘抄幾份書言?” “幾份?” “鎮東一份,鎮西一份,鎮南一份,鎮北一份,共五份。” “這才四份。” “噢,有一份我自個兒留著。” “五錢,內容是什麼。” “就寫……額……吾有一犬甚是喜愛,近日不慎走丟,聽聞被小坡鎮趙家所奪,今日特來討要……嗯……就這麼寫。” 年少攤主聽罷,埋頭奮筆疾書。 “你真不是少卜?”少年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你認錯人了。”攤主頭也不抬,一筆一劃繼續寫著,那字寫的極好,鏗鏘有力。 少年不在言語, 靜等攤主寫好, 付了錢, 走人。 小坡鎮多年未回,其變化卻也不曾有什麼變化,一圈逛下來,少年隻覺無趣,終究是差了些什麼東西。 那四張書言被少年貼在小鎮的四個方向,皆是人多眼雜之處。 第一天的事兒已做完,少年隨意找了個客棧住下。 躺在床上,少年腦海裡又浮現了年少攤主的那張臉。 是少卜麼? 多半是的。 雖多年未見,可從其眉骨以及那身灰色大褂足以辨認。 “若真是少卜,他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身份呢?他在隱瞞什麼?這些年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些什麼?” “難不成……和我一樣?” 這個念頭冒出來,少年隻覺著荒謬,可若真如此,那真是大不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少年貼在墻上那四張書言開始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不多時,也進入了趙老爺的視野。 接下來, 沒事兒乾, 交由時間,持續發酵, 讓恐慌蔓延,讓趙老爺的恐慌蔓延全鎮。 一輪晝夜交替,等到第二天天明,其效果已達到了少年心中預期的八九。 翌日天剛亮, 客棧裡一小隊人馬匆匆湧入,這是趙老爺的人通過半天一夜的查詢查到了是何人貼的那四張書言,那“何人”如今住在哪間客棧。 其來勢洶洶大有要將少年五馬分屍秋後問斬的氣度。 可惜, 撲了一個空, 少年一大早天還沒亮就離開了客棧。 就在客棧不遠也就隔了兩個街角的某早起的早點攤上,少年灑意而坐,麵前是一碗加了辣子的蔥油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香! “香!” 一口入喉,直呼痛快,好久沒吃到鎮東楊叔的麵了,還是一如既往的香。 這香除了來自麵本身,還來自免費的東西就是香,想當年少年來這兒吃麵可是從來沒給過錢的。 三兩口下肚…… “楊叔,再來一碗!” 早點攤攤主也就是楊叔佝僂著腰,從前些天剛曬乾的麵條裡抽出一大把,下入燒開的沸水中,用筷子扒拉兩下。 轉身開始調製起小料,少許匆油、一把鹽、一把其它。 等到麵條全部浮於水麵之上,盛於打好小料的碗中,倒入過半的清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蔥油麵便算是大功告成。 看似簡單,實則簡單,隻是多數人用同樣的步驟做出來其味道差之毫厘失之千裡。 “噢……差點忘了加辣子。” 少年先前第一碗加了辣子,這第二碗理所當然該加,不該再讓人說一遍才是。 蹣跚的步伐將麵端到少年桌上,楊叔回到攤子前接著忙活,邊忙活邊開口道: “少年樣貌看起來麵生,卻又知我名諱,想來是離鄉多年,昨日才返鄉?” 少年用筷子一點一點夾出楊叔最後打上的那勺辣子,回道:“是啊,多年沒回來,該變的不該變的是一點都沒變。” “哈哈,時過境遷,時也,遷也,此番回來意欲何為?” “摘柿子。” “不是奪狗嗎?” 少年不言, 將最後一丟辣子夾出碗外放到桌上, 轉而道: “我不吃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