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草不是不舍得殺雞,家裡就剩這兩隻雞了,現在豬肉要一塊五一斤,過年的時候頂多能買一斤豬肉,包頓餃子全家人一起吃,帶葷星的菜也就剩下雞了,王紅軍倒是可以去山裡打一些,野兔,也雞,獾子,麅子,套一些鬆鴉,這些野味可舍不得吃,那些一整個冬天打來的獵物都要拿去鎮裡賣了換些錢買些大米,白麵,玉米,一家人幾個月的口糧。 陳春草說什麼也不肯殺雞,陳根兒也知道她姐家日子過得緊,也沒說什麼。 陳春草做好了飯,便左一趟又一趟的去門口看,尋思這王紅軍怎麼還不回來,山裡最近有黑瞎子出沒,可別碰上黑瞎子。 陳春草擔心的,現在院門口向村口的方向張望。 兩個人影從遠處走來,陳春草一看,是王紅軍和他老爹王三德,王三德背著劉老爺子。 春草迎了上去“當家的,怎麼回來這麼晚,天都黑了。” “媳婦兒,你是不知道,姥爺挖這棒槌可費了老鼻子勁兒了,走回家吃飯,小雞燉好了吧?” 一想到吃小雞,王紅軍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在山裡呆了一天,中午吃了兩塊大餅子,到現在他早就餓了,下山的時候就盼著回家能吃上雞肉。 “啥小雞呀?我沒殺雞!” “啥玩意?沒殺雞,我特意讓陳根兒回來告訴你殺隻雞,他沒跟你說?” “說了,我沒殺!” “你嘎哈不殺?” “你瞪我嘎哈?家裡就那麼兩隻雞,還得留著過年吃呢!” 王紅軍心裡也知道春草不是舍不得殺雞,平常日子,除了生孩子結婚,誰家也沒條件能輕易的殺隻雞吃。 王紅軍嘆了口氣,都是錢鬧得,要是有了錢,想吃啥吃啥! 回到了家,王三德將劉老爺子放到炕上,春草已經將飯菜端上桌兒,大餅子,大碴粥,自家醃的蘿卜鹹菜,還有昨天王紅軍摘回來的蠶蛹,她用水煮熟了,剛好一小盤。 兩家,老的小的加在一起是十一個人,炕上坐不下,春草和弟媳婦貴芝,還有王小娥沒有上桌兒,在鍋臺上對付著吃了幾口。 飯桌上,王紅軍向劉老爺子問起了,山芋頭和水蛭的事 “姥爺,那山芋頭能治啥病?” “啥玩意兒?你說啥玩意?”劉老爺子耳背 聽不清楚 “山,芋頭,能,治啥病” 王紅軍提高了嗓門,一字一句重復了一遍。 “啊,你說山芋頭啊?那玩意兒可是寶貝” “咋滴就寶貝了?”陳根兒問道 “山芋頭,《本草綱目》上就有,主疔腫,攻毒破皮,解諸毒,蛇蟲、狂犬傷。可是個好玩意兒嘞!” “姥爺,你說的這是啥玩意,我怎麼聽不懂啊?” 王小娥吃完了飯,坐在炕沿兒聽劉姥爺子說山芋頭的事,她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你個女娃娃,聽這些嘎哈,去納鞋底去!” 劉老爺子看了一眼王小娥,嘴裡抿著大餅子,劉老爺子八十多了,牙都快掉光了,吃飯隻能在嘴裡,用牙床抿著。 劉老爺子規矩非常多,他不讓王小娥聽這些事,多多少少帶著一些重男輕女的思想。 在他的觀念裡,女娃娃就該納鞋底,繡花鞋,做一些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家務事,而山裡的事是老爺們乾的。 也正是因為他的傳統的思想,他那一身的本事,沒能傳下去。 劉老爺子和他老婆子是近親,屬於是姑舅親,舊社會都講究個親上加親,劉老爺子的老婆是他姑姑家的女兒。 近親結婚生的孩子有缺陷,但不絕對,劉老爺子有五個孩子,四個閨女,一個兒子,王紅軍的丈母娘是最小的閨女,其他三個閨女都在關裡,也就是山東。 劉老爺子當年是闖關東來到東北的,那時候他三個閨女都已經成年,就留在了關裡看家,他和他老婆子帶著小閨女來到東北,在東北生了他的小兒子。 說來也是怪,近親結婚生孩子有缺陷,劉老爺子這仨閨女都很正常,就是這個小兒子,虎了吧唧的,好賴不懂。 劉老爺子這一身的本事要傳給他這兒子,可這兒子就是不上道兒。 劉老爺子也沒有辦法,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會把這手藝傳給女兒,村裡人都勸他,這針灸治瘡疤癤子的本事,就要失傳了,勸他傳給女兒,可他卻說,女娃不能學這些。 其實劉老爺子倒是很看好王紅軍,也想過把這手藝傳給他,但終究還是放不下心裡的規矩。 王小娥被劉老爺子說的,一臉的不高興 “不聽就不聽,誰樂意聽你那玩意兒。”王小娥去他二哥那屋逗陳根兒的兒子玩去了。 劉老爺子將嘴裡抿碎的大餅子咽了咽,接著說道 “山芋頭,是咱們山裡的叫法兒,《在本草綱目》裡叫毛慈菇,也叫個山慈菇,可治,癰腫疔毒,瘰鬁痰核,蛇蟲咬傷,瘸瘕痞塊。” 王紅軍聽了半天,就聽明白了一個蛇蟲咬傷。其他的都沒懂。 他問老丈人陳國生道“爹,我姥爺說的,癰腫疔毒,瘰鬁痰核,瘸瘕痞塊,到底是個啥病。” 陳國生想了想,說道“估摸著就是,瘡疤癤子,現在怎麼說,叫瘤子,估計這山芋頭,能治身上長的瘤子”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經陳國生這麼一解釋,王紅軍瞬間就懂了。 “姥爺,我今兒個在那山裡逛蕩了一小天兒,也沒見著個山芋頭,我記得咱這山裡以前有的是那玩意,現在咋沒有了呢?”王紅軍繼續問道。 劉老爺子說道“你呀,沒去對地方,明兒個你去狐貍洞(山名)瞅瞅。” “姥爺,那狐貍洞有山芋頭啊?” “嗯呢唄!那玩意才不是物呢,喜濕,但是還不能缺了日頭,你去狐貍洞北坡,那兒指定有。” 聽到劉老爺子這麼說,王紅軍激動起來,給劉老爺子又倒了一盅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也倒了一盅,一口乾了。 王紅軍又繼續問道“姥爺,水蛭是個啥玩意?” “你說啥玩意兒?” “水蛭”王紅軍提高了嗓門。 “啊,那是螞蟻挑!”劉老爺子喝了酒盅的酒,放下酒盅說道。 “啥玩意?水蛭就是螞蟻挑啊?” 螞蟻挑王紅軍當然是知道的,螞蟻挑也叫螞蝗,生活在水田、河流、稻田、湖沼、溝渠、淺水汙穢坑塘等處,嗜吸人畜血液。 以前在隊裡插秧的時候,水田地裡就有,被水蛭吸在皮膚上那可是真疼。 “爹,這螞蟻挑能治個啥病?”陳國生雖然讀的書很多,但他還沒沒聽說過這螞蟻挑還是種藥材。 劉老爺子已經吃飽喝好了,他往炕頭挪了挪身子,背靠在墻上說道 “啊,這個螞蟻挑啊,《本草綱目》有,楚惠王食寒菹得蛭,恐監食當死,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曰∶天道無親,惟德是輔。王有仁德,病不為傷。王果病愈。此楚王吞蛭之事也。” “爹,楚惠王吃螞蟻挑治好了病?” 陳國生聽劉老爺子說的《本草綱目》的記載,聽出,大概的意思,這楚惠王原本腹中就有寒病,吃了水蛭之後,這寒病就好了。 “姥爺,那這螞蟻挑到底能治啥病啊?”陳根兒急問道 “惡血瘀血月閉,破血癥積聚,無子,利水道治女子月閉,欲成血勞……” 劉老爺子說著,便睡著了。 王紅軍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自己這姥爺丈人真是個寶啊!
第10章 姥爺丈人是個寶(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