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藺由雖然離得有點遠沒看清怎麼回事,但卻看見那孩子似乎是自己往龜口裡送,要不是南寅瀧他恐怕連屍首都沒了。 南寅瀧似乎還難以接受一個人就這麼死在她麵前,剛剛被蝰首鋸齒龜給澆了個滿頭水,還死死拉著小周周的手沒動。 身邊傳來公乘歩雩凝重的聲音:“南欲他的死和你沒關係”。 “我沒那麼想”南寅瀧沒有回頭,但放低了聲音:“隻是在想,他跑的那麼急,一會兒不是人,一會別去到底是什麼意思”? 南寅瀧鬆開了小周周的手,拿出帕子輕輕蓋在他臉上,公乘歩雩無聲地呼了口氣拍了拍她。 哼唧很貼心地扶她起來,站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什麼話也沒說。 藺由抬眼望向南寅瀧,那丫頭眼尾從深到淺抹出一道清晰陰影。 此時的清河灣沒有飛揚的沙土,隻有見識生命脆弱的少年們和更加脆弱的破碎小船。 從小周周身上移開視線,藺由沖著段清宏說道:“段先生,今天讓我給他們上一堂實踐課”。 好歹也是一邊春休的先生,藺由不吝嗇給他們機會。 城主要給孩子們上強度,段清宏這位老先生自然沒什麼話可說,點點頭先回去了。 這些孩子是控傀師,遲早要拉出來見見世麵,在藺由看來隻是把課堂般到了海上、船上、在哪上課都一樣。 “你們運氣不錯,有些人一輩子都瞧不見一隻三頭龜”藺由眸子微瞇,掃了一眼一個個麵帶頹敗之色的孩子們,意味深長的說道說道:“那孩子的仇就由你們替他報了”。 有仇必報是藺由的性格,也是給那孩子家人一個交代。 目光掃過少年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那顆青春洋溢的小心臟裡裝的全是獵奇與探索,哪管發生什麼事?有沒有危險,他們更期待大顯身手。 藺由肅然而立,眸底沒有半分溫情:“時衍,帶他們挑幾套輕甲穿著,這一趟出海不會太輕鬆,還有,讓他們吃飽了”。 劉執乾脆利落地回道:“是”。 藺由抬頭目光看向燕鹿翎的手臂,終於緩了語氣:“鹿翎你......” 燕鹿翎一臉糾結,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帶著希望地看著藺由,由衷地覺得自己不需要特殊照顧。 藺由眼神無比關愛,看他青紫的小臉,又吊著一條膀子,良久,無奈地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不合適,忖了忖說道:“你手傷還未好,就不要去了”。 “哦......” 燕鹿翎垂了眸子極不情願,還是乖巧地點點頭,俊臉耷拉著,如同沒被投喂的倉鼠惹人憐惜。 好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海浪一圈,結果就因為自己的手臂傷了需要特殊照顧。 看見燕鹿翎的表情藺無爻知道他心不甘情不願,到底是一起長大的,隻能找了個借口:“小鹿幫我把哼唧帶回去,要不還得找地方安排他”。 “你家還是我家?”燕鹿翎酸溜溜地哼哼,這父子倆太欺負人了不讓他跟著出海不說,還得幫他帶孩子。 藺無爻難得極有耐心地溫聲細語道:“隨你喜歡在你家養著也行”。 看著小哼唧眨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燕鹿翎彎身抱起小哼唧寵溺的說道:“走了肉票,我家後院的寵物等著你摧殘呢”! 藺無爻笑得欣慰,有種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既視感,小哼唧笑得天真,是真天真。 他家哼唧是無毒無害,野生傀籠,幾天不見影都很正常,不是在燕鹿翎家,就是在公乘家,誰讓他們幾家都住的近,算是日常竄門子。 少年們乖巧的排成長隊,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單純喜歡湊熱鬧,反正一個個都躍躍欲試跟在劉執身後,很有老鷹捉小雞的既視感。 黑色的城墻足有十丈高,像是一座平地矗立的高山堡壘,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說它像堡壘其實它更像是忠誠的巨獸,將一切黑暗與罪惡阻擋在墻外。 城墻下有營房,兵器庫、鍛造處,還有機關處。 眾少年隨劉執邁入這間屋子,入眼的墻壁上是四方的置物架,上麵嵌著各種各樣的光頭傀籠。 旁邊分別掛著傀籠的軀乾,木製的關節蜷著,能看出關節處的雙球形關節,這裡更像是一間半成品傀籠貯藏室。 少年們對著些傀籠半成品倒是很感興趣,不是沒見過而是沒有一次見到過這麼多的傀籠,雖然都是光頭但形象卻都各不相同。 這裡就是城防軍的倉庫,置放著一些軍需的武器裝備,什麼輕甲長矛之類的。 還有一些半成品的傀籠都有編號,日常都有人清點入冊。 包括劉執帶來的少年們借輕甲都要打借條用後歸還的。 一兵卒熟練的找出幾件墨色輕甲給少年們遞了過去。 看著少年們熟門熟路地穿著,劉執斂眸說道:“這輕甲是借的,完事都給還回來,都打借條別讓我挨家挨戶問你們要”。 接過輕甲的公乘雲降先聞了聞味,這才一眨不眨地看著劉執哭笑不得:“時衍叔,我發現您現在有老媽子的潛質了”! 時衍叔還真是一點物資都不外漏,當這些東西是自己家的這麼護著。 “嘿......臭小子連你叔也敢調侃”劉執慢條斯理地掃了一眼公乘雲降,嘆了口氣:“我還真是當老媽子的命,乾的全是照顧你們這些娃娃的活兒”硬朗的麵部不著痕跡地微跳了一下,點點頭似乎很認同公乘雲降給他的定位:“雲降你娘快回來了吧?” 低頭穿著輕甲的公乘雲降輕“嗯”了一聲。 就這一聲劉執已經聽出端倪:“怎麼好日子要到頭了?” “哎......” “哎.....” 公乘雲降兄妹倆同時長嘆一口氣。 公乘歩雩臉上哀怨神情更加明顯了,奈何劉執仿佛相當看不懂少女的眼色,兀自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問道:“小丫頭你嘆什麼氣?” 公乘步雩脆弱的心肝發出了一聲斷氣般的吶喊,眼中那抹哀怨更加深重:“怕被連坐”。 劉執挑起一側眉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底劃過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隨即又趕緊收了起來,給了公乘步雩一個充滿同情的眼神:“穿好了隨我去吃飯,時衍叔請你們吃頓好的”。 在公乘歩雩看來吃什麼都彌補不了此時的不開心了。 三頭龜走了似乎帶走了陰冷的氣息,此時天空萬裡無雲,清風拂麵,一切正好除了滿地狼藉。 藺由目光掃過站在他麵前的葛肆鉞,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氣不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氣性這麼大。 他不大擔心自家崽子,藺無爻雖然匪裡匪氣的,但是很知道天高地厚,做人也十分有分寸——從不主動招惹別人。 就是這幅吊兒郎當,二世祖氣質讓他看的很不順眼,氣沉丹田,嚇唬道:“藺無爻”。 “在!”藺無爻沒被嚇到,反而下意識的占了個軍姿,響亮地回應了一聲。 藺由似乎很滿意自己崽子的表現,用一副坦蕩的模樣,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神吩咐道:“去買些魚蝦來”。 要說他倆怎麼沒跟著劉執挑輕甲,人家自己穿著呢。 一聽無關生死,沒有訓話,藺無爻長腿頓時懶散地分開撤了軍姿:“爹您怎麼知道蝰首鋸齒龜喜歡吃魚蝦,也許它更喜歡吃肉”? 好在藺由這個當城主的,首先習慣了當這個臭小子的爹,對於孩子的痞氣眼下他一點也不想更正,隨便睨了一眼自家崽子不急不緩道:“它不挑食,連腐肉都吃”。 藺無爻一聽眼睛先亮了,兀自在那喋喋不休地說道:“……明白了都是將死之身了不慣著它,臭魚爛蝦下飯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