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師說：“我不是說村裡勞動就娶不過媳婦，我是說米靜跟他爺爺、奶奶生活在村裡，除了成分不好，住的房子又破又小，再加他爺爺奶奶歲數大，娶媳婦條件不如你。” 　　“我覺著米靜有你這麼好的姑姑，又有媽，比我好娶多了。” 　　“他有母親你沒有，這個要比你好。要說他有我這麼個姑姑吧，也頂不了個甚用。你不要看你二大爺是叔別的，他跟你在一起生活，和他的親兒子能差多少？再就是找對象住房可重要呢。你家有好住房，這個條件要比我侄兒子好得多。” 　　常生聽罷米老師的安慰，又問：“米老師去過三家村沒？” 　　“我沒去過，米靜的姑父張秀去過。” 　　常生知道張秀在牛家營公社當乾部，但不知道做甚工作，於是問：“米靜姑父在公社做甚的呢？” 　　“他是公社秘書，”米老師說到這裡，忽聽見身後有人叫常生，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高歡，高歡的嗓子眼兒就像被人捏住似的，嗓音很特別，最容易辨別。兩個人回頭一看，果然是。 　　常生劈頭就對已經跑到他們跟前的高歡說：“我沒工夫跟你耍。” 　　“你在哪了來？我們咋就沒看見，”米老師和顏問高歡。 　　“我去常生姥姥家了，常生姥姥說你們去了書店，我就趕緊去追你們。去了書店沒尋見，就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從解放路回去了，跑到解放路沒瞭見，就返回來了。一返回來瞭見你們往西走，就追上來了。” 　　“常生想回去看小說，不是他就說沒工夫跟你耍，”米老師怕高歡不高興，替常生做解釋。 　　高歡隨即說道：“那我跟常生一起看小說去呀。” 　　常生見米老師不叫他冷落高歡，於是說：“那我就跟你耍上一陣兒吧，不過我跟你耍得工夫不能大了。” 　　“由你，”高歡打了個響指說，“我和你把米老師送回你姥姥家就出來。” 　　“不用你們送，我又不是尋不見，這些書我能拿動，你們要耍這會兒就去吧，”米老師說著從常生手裡接過紙包，夾在腋下。 　　“那我們就走呀，”常生跟米老師招了招手，高歡也跟米老師招了招手。 　　米老師一個人沿著河邊小路向北走去。 　　常生問高歡去哪耍，高歡望著米老師的背影說：“等米老師拐過彎兒，咱們到護河大壩上耍。” 　　“去護河大壩上耍還用等米老師拐過彎兒？你是不是怕米老師不讓咱們到壩上耍？” 　　高歡依然望著米老師的背影說：“米老師肯定不叫去。” 　　“去護河大壩上耍，米老師還能不讓？” 　　高歡呲著嘴說：“怕把你淹死了吧。” 　　常生嗔怪：“護河大壩離河那麼遠，咋就能淹死人，你再沒個說上的了？” 　　高歡嘲諷：“我是說米老師對你真好，你是她的搗心捶捶，你還沒聽出來？” 　　聽了這話，常生險些惱了，因為他想起了米老師對高歡的態度，盡力控製住說：“米老師對哪個學生不好，對你不也挺好？” 　　好死摳的高歡，憤怒地說：“好還對上全班同學那麼嚴厲地批評我？” 　　常生耐心地解釋：“你不要做得過分，米老師肯定不會那麼嚴厲地批評你。” 　　高歡聽不進常生的解釋，居然提起搬家的事來了：“那她為甚搬在你姥姥家了？” 　　“我姥爺叫抓上走了，我舅舅常不在家，就我姥姥一個人，黑夜睡覺有點怕，我姥姥和我舅舅就叫米老師搬過去了。要不是我姥爺叫抓上走了，米老師肯定不搬。” 　　“這麼說，米老師搬家不是因為我？” 　　“搬家咋就是因為你，你為甚這樣想？” 　　“反正我是可恨米老師呢，她也肯定恨我呢。” 　　“你不看米老師剛才對你多好，哪是恨你呢？” 　　“米老師不單我恨，她還恨我舅舅呢。” 　　“你舅舅哪恨呢？我和米老師今兒個出來的時候，碰見你舅舅了，你舅舅叫米老師去他們家坐了一陣兒，我也跟上去了，你姥爺說給米老師他的廠長職務恢復了。” 　　“我舅舅說米老師是個‘浮上水’（比喻喜歡追隨有權勢有地位者）貨（對人的蔑稱），我看他是見我舅舅恢復了廠長職務，才又不恨了。” 　　“哪是呢？你盡是瞎猜疑。” 　　“你是替米老師說話，你們穿的是一條褲子。” 　　“由你說吧，我跟你說不清，對牛彈琴牛不懂，”常生有點生氣。 　　“哈哈，我是牛，你是甚？” 　　“我是人。” 　　“你是偷吃狗。” 　　“你不要罵人。” 　　“你不叫我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為甚罵我呢？” 　　“我沒罵你。” 　　“剛剛罵了倒不承認了，你這家夥真不是個好東西。” 　　“我不是個好東西，你是個好東西，你舅舅也是個好東西？”常生說著就大笑起來，“你舅舅真能殃死。” 　　“我舅舅咋了？” 　　“就愛看大肚女人，就愛跟大肚女人說話，因為這還叫人打過，這會兒改是改了點兒了，還沒全改過來，”常生說著又笑起來。 　　“哪個男人不愛看大肚女人，不愛跟大肚女人說話，你也是，不要笑話人，”高歡以為理所當然，一本正經地說。 　　“我就不是，”常生否認。 　　“你不要日哄（哄騙）人，你比誰也愛得厲害，”高歡不信。 　　“誰日哄人呢，這還是個日哄的？”常生爭辯。 　　“你說上一句真話行不行？”高歡嚴肅地對常生說。 　　“我說的話都是真的，”常生認真地說。 　　“那我問你，你愛不愛揣米老師？”高歡居然如此問。 　　“你是不是得了病？”常生見高歡依然放肆無忌，責問道。 　　“你才是得了病，你要不是得了病，鰍大一點兒人倒做那種事呢？”高歡發怒了。 　　“我做哪種事了來？”常生質問高歡。 　　“你用腳板子蹬大肚女人的腿板，”高歡煞有介事地說。 　　常生忽覺高歡今天是來報復他，氣他來了，於是分剖解釋道：“你做了錯事，米老師批評你是為了你，我當時罵你也是因為你做得過分，叫你改正，你為甚死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