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要把他們的話當真(1 / 1)

“你說得或許是對的,但是不管怎麼說,高歡還是你的同學,也是我的學生。再就是人是會變化的,尤其是年輕人,說變就變了。你們兩個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不要死咬不放。你不要恨他,人常說有仇還拿恩解呢,你跟高歡又沒仇。再說高歡二叔在派出所,咱們不一定哪天還得叫高歡幫忙呢,你說是不是?”米老師開導常生。   “不是我記仇死咬不放,是高歡記仇死咬不放。”   “高歡也不是記仇死也不放,你誤會了,總有一天你們會和好的。哪一天見了他,咱們三個人在一起好好兒地談一談,”米老師繼續勸說常生。   “他沒臉見你,你見不到他,”常生不願讓米老師見高歡,找了個借口。   “不愁見他,他叫你姥姥紮的衣裳,還沒取走呢,他不來取,他媽也來取呀。他媽來取的時候,我叫他媽說給他來。”   “行呢,”常生不情願地回答。   米老師見常生依然對高歡有成見:“不管咋,你先回去吃飯吧,我再歇一歇。”   常生看了看前麵的路,扭頭對米老師說:“今兒的事情,我不想叫我姥姥知道。”   “我正要跟你說呢,你就說跟高歡到河壩上耍得紅火得忘了晌午了,”米老師說罷催常生趕緊往回走。   常生隨即站起來,從大壩的一個小豁口下去,穿過沿河小路跑回他姥姥家,一進門就說:“我和高歡耍得忘了過晌了。”   吳華女從縫紉機上下來,看著外甥的眼睛:“是不是哭了來?”   “不是,跑得臉上出了汗,汗把眼睛嘖紅了,”常生這句話真還把他姥姥哄過去了。   “碰見米老師了沒?”   “碰見了,米老師走得乏了,說她歇一歇,叫我先回來。”   吳華女把燴菜和蒸餅給常生端到炕上,常生拿起筷子端起碗說:“姥姥你上炕歇著吧,吃完我整摞呀。”   “奧,”吳華女上炕揪了個枕頭躺下說,“姥姥瞌睡了,你吃完整摞下去不要洗碗了,姥姥睡起來洗涮吧。——你在哪廂睡呀?”   “我還是到那廂睡吧。”   “行,姥姥打上個盹就紮衣裳呀,你過那廂睡安靜。——我說米老師不要尋你了,她硬要尋。”   “米老師走開一搖一搖的可慢呢,還要出去尋我,”常生感動地說。   吳華女紮衣裳紮得實在累了,常生說話的時候就睡著了。   常生吃完飯到西間睡下以後,才聽見米老師回來。這時候他已迷糊,心想米老師乏困了,就不要跟她打招呼了。   米老師知常生快睡著了,也沒說話,趕緊上炕躺下了。   常生一覺醒來,米老師已經到了他姥姥那廂。   他仰麵躺了一會兒,下地翻開小說看起來,看了不多幾頁,忽然有了寫讀書筆記的欲望,他從書包裡掏出草稿紙,略想了一下便寫起來——   李鐵在那麼艱苦的環境下和敵人鬥爭,能夠做到鎮定自若,我為什麼就不能呢?   今天雖然憋著氣,盡力忍著,盡力克製自己,沒動手打他們做對了。   麵對的畢竟是同學,那幾個頑皮後生,就算我不認識他們,也畢竟不是敵人。   他們嘲弄我,嘲弄米老師,雖然不對,可是米老師認為“這不是個事,後生們是發頑,沒惡意。”“他們都是想象,不要把他們的話當真。”   我感謝米老師給我的啟發,我覺著米老師很像《戰鬥的青春》中的許鳳,性格開朗,遇事有主見。   寫到這裡,我忽想高歡那種人,在戰爭年代,會不會像胡文玉那樣,成為叛徒?   很有可能。米老師對他真好,真夠意思,可他卻不知米老師的好。他表麵上尊重米老師,背地裡卻盡說對不起米老師的話,這種人絕對是沒良心的人。   不過,我真心希望他做個真正的人,不要做胡文玉那一類可恥的人。   1966年8月31日   常生寫畢,回頭看到一半的時候,米老師進來了。   “是不是剛睡起來?”米老師見常生既沒看小說也沒練字,於是問。   “我寫了一篇讀書感悟,老師給我指點指點吧,”常生說著站起來,叫米老師坐。   米老師坐下後拿起草稿一口氣看完後說:“寫得比那篇好多了。”   常生虔誠地說:“我是按照老師指點的方法寫的,這樣寫對不對?”   “對,就這樣寫,寫讀書感悟,可不拘一格,但是必須結合實際,實話實說。你堅持讀書,堅持寫感悟,將來回過頭來看,不僅可以看到你寫作水平的提高過程,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你的思想發展過程,以後就這麼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米老師給常生做出指點。   “嗯,我知道了,這樣寫出來,我自己也覺著可痛快呢。像上次那樣寫,自己看了也覺著索然無味,”常生說。   “這樣寫下去,你會越寫越想寫,”米老師說著就站起來了。   “要不再修改修改吧,我覺著有不妥的地方,”常生對米老師說。   米老師想了一下,說:“想修改也行,不修改也行,寫的是心裡話,有不妥處也不怕,又不是發表。這是內心的記錄,感情的抒發。你有感而發的時候,可以直接寫在筆記本上,也可以修改了再抄上去,寫得多了,熟練了,就不要打草稿了。”   “那我這會兒就往筆記本上抄呀,”常生邊說邊從書包裡掏筆記本。   “好,抄吧,你重抄的時候,可以把你想修改的地方修改一下,”米老師說罷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問常生,“你沒看鄭蘭父親給咱們拿的字帖吧?”   “沒看呀,”常生說著把目光投在長條桌上。   米老師一看長條桌上沒有,說:“我倒忘了,放了那兒又倒在這兒了。”說著揭開書箱一本一本地拿出來遞給常生:“這是趙孟頫的《千字文》,這是柳公權的《玄秘塔碑》,這是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還有王羲之的《蘭亭序》,盡是好帖,鄭蘭他爹的確懂得書法呢。我看你先練《千字文》吧。”   “嗯,我抄完心得體會就練。”   “行,我還得過去再幫你姥姥做點兒營生呢,”米老師把《千字文》留下放在長條桌上,把另外幾本又放到書箱裡就去了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