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7月29日，星期一，天氣陰。 　　新的一周，新的開始。離開近一個月，陳學武再次走進工會辦公室。這次陳學武到的時候還不到九點，辦公室隻有保潔員羅小愛在打掃衛生。 　　“羅小愛同誌，你來咱們單位也快四個月了吧，工作弄得怎麼樣了？” 　　閑著也是閑著，陳學武就和正在擦桌子的羅小愛聊了起來。 　　“不好弄啊陳科長，我姑她也沒辦法，現在轉正的名額太少了，即便是有那麼一兩個名額下來，也都是其他科室的，我姑可沒那麼大本事，幫我把名額搶過來！” 　　羅小愛也有些喪氣。這幾個月來，她一直起早貪黑，努力表現，就是希望能好好表現，能早點轉正，可惜，到現在還是一點準信都沒有。 　　“其實你也不用死磕著正式職工的名額，那個難度確實很大。你想啊，當初我爸是工會主席的時候，我不也在車間當了一年學徒工，還是我爸犧牲才給我換來一個轉正提乾的名額。我當初好歹還是高中畢業，你呢，沒記錯你是初中畢業吧？那轉正就更麻煩了。其實你可以讓你姑打聽一下合同工的事情，說不定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隨著企業改革製度的推進，合同工這個特殊的人事製度也開始迅速發展起來。陳學武說這話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羅小愛這人雖然腦子軸了點，但乾活是真勤快，一個人負責整頓樓的衛生，這麼長時間，竟然沒聽說出過任何差錯。 　　對於這種老實肯乾的人，陳學武不介意順手幫她一把。 　　聽完陳學武對於合同工的解釋，羅小愛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了起來。這合同工雖然不如正式工那麼好，但也比她這樣的臨時工強太多了。 　　想著一會羅紅來了，就讓她給自己問問，羅小愛乾活的手上頓時更有力氣了。 　　“陳科長早，好久不見了！” 　　今天的魏曉燕穿著一身藍色連衣裙，看上去非常清爽。但陳學武發現，她和以往不一樣了，少了幾分調皮，多了幾分穩重。和自己打招呼時也是端莊大氣，再無往日那種親密的味道。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陳學武反倒鬆了一口氣，至少不用子再擔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曉燕你也好，大半個月不見，你已經成熟了很多，是一個合格的革命同誌了！” 　　陳學武一臉嚴肅的表情，換來的卻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學武來了！” 　　“小陳今天來了，稀客啊！” 　　羅紅和徐東一起走了進來，但相比於羅紅的普通的打招呼，徐東的話就有些刺耳了。 　　自己確實已經是工會辦公室的閑人了，但自己又沒吃他家大米，用得著說話這樣夾槍帶棒的嘛？ 　　看來自己之前交代侯貴那個狗腿子打聽的情況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不然等自己過幾天調動離開後，這家夥指不定會給筷子廠怎麼添亂呢1 　　“羅主任好，徐科長也好！” 　　徐東是前輩，陳學武當然不會和他翻臉，隻能假裝沒聽懂他的話外音。 　　“羅主任，剛才我還和羅小愛同誌聊了幾句呢。你們想給她轉正式工，麻煩有多大我不說你們也知道，為什麼不試試合同工呢。反正工資和福利待遇相差也不是很大，總好過這樣一直乾等著。你說是不是？” 　　既然打算對徐東動手，那就得先統一革命戰線，到時候事情一旦發酵，同事評價調查這個平時不起眼的東西，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合同工嗎……” 　　合同工的事情羅紅當然知道，但羅小愛是她幺弟唯一的女兒。自己當初可是拍著胸口保證要給侄女轉正的，如果現在弄個合同工，總感覺有些虎頭蛇尾。 　　“我的羅主任吶，伱還明白過來嗎？你以為合同工製度是乾什麼的，說難聽一點，不就是專門用來卡正式職工數量嗎？按現在這個情況，以後對正式工名額的審查將會更加嚴格。還有一句不怕得罪人的話，羅主任，你的年紀……” 　　陳學武前麵的話羅紅沒放在心上，但陳學武最後沒說完的半句話，卻是讓羅紅臉色一變。 　　她今年已經53歲多了，再有兩個月滿五十四歲了。這越往後，她在單位說話的分量就越輕。羅小愛轉正的事情她忙活了幾個月沒有結果，未嘗就沒有這方麵的關係。 　　“謝謝學武的提醒，看來我是真的年紀大了，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穿。我就說隔壁孫二蛋給他外甥轉正那麼容易，怎麼到了我這裡就是千難萬難。果然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回過味來的羅紅也有些喪氣。 　　這就是體製內，人走茶涼是常態，尤其是想羅紅這種沒有實權的小領導，人還沒走，茶卻是早已經涼透了。 　　“哈哈哈，羅主任也不用氣餒，你可是乾了三十多年的老同誌，就是退休了，工資也不會少一分錢，趁著身體好，正好有時間出去轉轉，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不然像主任一樣，想去趟京城都去不成！” 　　羅紅也隻能笑著點了點頭，畢竟，不管是誰，都得有這一天。隻是臉上的笑容，終究有幾分勉強。 　　至於陳學武說葉文傑想去京城卻去不了的事情，辦公司的幾人倒也都知道。雖然嘴上都在安慰葉文傑，但心裡卻對她那個在京城上大學的兒子有些不齒。 　　考上大學有什麼用，不還是個白眼狼，一點不念及自己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將他拉扯大，當真是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九點半的時候，葉文傑也到了辦公室。打過招呼，陳學便跟著葉文傑來到了小辦公室。 　　“葉阿姨，我可能在過幾天就要調走了，過來提前跟你匯報一下。” 　　還是老樣子，陳學武隻說自己過幾天可能就會調去省城工作，具體細節沒有多說。 　　“什麼時候的消息，我怎麼不知道？” 　　對於陳學武突然說要調走，葉文傑真的很吃驚。陳學武是她手下的兵，工作有調動自己不應該不知道啊！ 　　陳學武也不方便多說，畢竟楚長征那裡一直沒有消息，自己也是不好多問。打算過兩天等八一節完了，就打電話問問。 　　見陳學武不想多說，葉文傑就明白，陳學武這是走了上層路線了。 　　“其實你離開的並不是時候，誰也沒有想到，這段高官的位置拉扯了一個多月，最終會落在劉書記頭上，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com 當真是意外之極。而且上麵已經表示了，這是對咱們工務段鐵道部集體二等功的獎勵。不光書記是原地提拔，更不會空降副書記。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清楚……” 　　陳學武算是明白了葉文傑的意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段高官的這頂金帽子會意外落到已經五十八歲的柳副書記頭上，但神奇的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 　　要知道，柳青山今年可是已經年滿58歲，早就已經開始退居二線了。 　　這些和陳學武葉文傑沒有關係，有關係的是，上級部門表示不會委派新的副書記過來，那就意味著工務段上上下下，很多人的位子有希望向上挪一挪。 　　“葉阿姨你是想多了。我是四月份轉正提乾，然後六月份提的副科，總不能八月份再提正科吧？倒是葉阿姨你，有沒有機會換個部門當一把手？” 　　陳學武的話換來的卻是一個白眼。 　　“我是文工團出身，然後就一直在工會乾。就我這樣的，還能去哪？總不可能去業務部門吧，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 　　葉文傑一說，陳學武也笑了。 　　確實，工務段怎麼說也是一線單位，真正有實權的都是一些業務部門。比如生產，檢修，電務，電工等科室。 　　至於人事，財務，後勤等熱門科室，葉文傑可沒什麼優勢，至少陳學武沒聽說葉文傑有什麼過硬的關係。 　　兩人閑聊的幾句，陳學武就回到大辦公室繼續看起了報紙。 　　可是，隨著幾個穿著公安製服的人突然闖入辦公室，讓整個工務段都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