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燈家裡,齊司妙上下打量著已經被迎進門的眼鏡男,她問白燈:“這人你認識嗎?” 見白燈搖頭,眼鏡男撇嘴,指了指樓上對她說:“我叫第五嘉一。白老師,前年夏天,空調漏水。” “是你啊!”白燈想起來,“我家裝修的時候你空調漏水滲到我陽臺,我找過你兩次對嗎?” 第五嘉一訕訕地:“電梯裡常見,沒想到你忘了。” 白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在這種人人自命不凡的高檔小區裡,沒什麼必要聯係的事大家住多久都和陌生人無異,小區群也長時間寂寂無聲,正是因為這樣白燈才更感動:“沒想到你會這麼幫我。” 第五嘉一搖頭:“你家太吵,最近兩次變本加厲,我不是幫你,是幫我自己。” 齊司妙認同,有魯中鳴這種鄰居擱誰誰倒黴,但她覺著第五嘉一這個人蠻特別的,剛才在樓層間誇誇其談,口若懸河,這會兒卻言簡意賅,多說一個字跟要了他命一樣,知道這人沒惡意,她放下心來,打趣道:“你表演性人格吧?演繹得好,挺有號召力。” 第五嘉一謙和地笑笑:“不是號召力,抓住人心而已,讓利益和每個人牽扯上關係,每個人都能是你的武器。” 需要利益當武器的除了白燈,還有餘歡。 出現在白燈家的餘歡頭上像頂了口筐,一年沒開車,疾行的方向盤沒捏在手裡的時候,對速度的恐懼讓他把自己頭發揉爆炸了。 “毒婦!”餘歡罵道,“爺救了你,是爺救了你!” “臭嘴放乾凈!”錢湘討厭餘歡沒大沒小,自從他支走方慧,他就在錢湘麵前一口一個“爺”,錢湘奇了怪,每次這個人都能因為嘴賤把別人對他剛剛產生的好感磨滅掉,錢湘的感激之情已經被消耗沒了,嘲諷張口就來,“小前鋒還怕速度快?沒駕照?” 餘歡不語,孟曉洋摟住他笑道:“吊銷了,超速駕駛。” 錢湘也笑出聲來,餘承壽和餘自韜父子倆她見過,兩人都是不疾不徐的個性,很有大師派頭,餘歡這全然不同的脾性的確在餘家獨樹一幟,該當是餘家的叛逆子孫。 “你還好意思笑?你自己的麻煩搞得定嗎?” 餘歡的提醒果然讓錢湘的情緒當即冷了下去,幾個人聊起今天發生的一係列意外,當齊司妙將材料部的真實情況告訴錢湘時,她不經意間蹙起了眉頭,齊司妙很少見她這樣,錢湘沒有和往常一樣表現得遊刃有餘,也沒有大包大攬,反而思慮重重地對齊司妙說:“範逸濃那我去給他通個氣,但你這次是四麵楚歌,麻煩事一起湧上來,短時間內怕是不好了斷。” 大家剛才還活靈活現的臉色隨著錢湘的話都暗淡下來,錢湘見狀忙安慰道:“問題不大,暫時還能應對,需要多些時間而已,別怕。” “那行,你先讓我軟飯硬吃一下。”餘歡突然不失時機地對錢湘說,“趁你還有餘溫,先把酬謝付了。”後麵的話餘歡沒說,今天看錢湘辦公室的架勢,萬一她倒臺了,自己錯過這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好東西必須留前麵。 孟曉洋戳戳餘歡,又瞟了眼齊司妙,感到丟臉。 “你很不錯,會抓時機。”錢湘反而釋然了,隨意地問,“要什麼?” “工作。”餘歡掰著指頭一條條提要求,“二級醫院,不忙,領導乖巧,護士水平高。” 別說錢湘了,在座所有人都搞不清狀況,錢湘知道餘歡的身世背景,更覺奇怪:“你家有八家中醫館,你既不傳承,學了西醫也不打算用,世界這麼浮躁,你用得著這麼低調嗎,還用吃我的軟飯?” 餘歡嘿嘿笑,擠到錢湘身邊說:“你不是人麵廣嗎,世上隻有姐姐好,沒姐姐們歷經風雨,哪來弟弟軟飯硬吃,我牙口不好,軟飯適合。” “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不少,廢到你這地步的不多。” “富二代,就是個名頭,對我來說和放屁一樣。”餘歡這次很認真,“我家的確是中醫世家,從祖爺爺起傳承祖製的接班人都是國手,但你們不知道吧,太爺爺之後餘家人就沒悟性好的,本來我爺爺就隻學了太爺爺半成功力,我爸又半成,大師手藝他就繼承了四分之一,能好嗎?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家還有自己的藥廠,現在也沒了。我爸維持這八家店都是拆東墻補西墻,老話說富不過三代,我是富庶後的第四代,慘不慘?我沒自信能趕超祖宗,既然一代不如一代,認命沒什麼不好,盲目堅持擴大不如躺平,家道中落餓不死人,但人不行還死扛著持續投入,說不定就富二代變負二代了。” 齊司妙第一次聽說餘歡的家世,但對餘歡向下兼容的價值觀感興趣,她把人分成兩種,一種人像錢湘,目標和天一樣高,能向上竄一寸,就會跳起來一尺,她要試著夠一夠,就高不就低,就算不能登高,也會死死把握住自己的層級。而另一種,生活平順,內心豐盈,知道滿足,這樣的人向上奔的勁兒不大,向下溜一溜也無所謂,對層級不渴求,更沒概念,就是餘歡這種。齊司妙想,怪不得他倆玩兒不到一起去,他們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摟著孟曉洋的胳膊,現在她還不清楚孟曉洋屬於哪一種人,但她自己和餘歡相似,要不是靠錢湘托舉,她就是條躺平在貿易部的鹹魚助理。 這麼一想,齊司妙有些欣賞餘歡了,活得多灑脫,多通透,不像錢湘,力求一切四平八穩,要求自己麵麵俱到,真累啊。 話已至此,錢湘沒有不幫餘歡的道理,大家都是八斤八兩,外麵看別人一帆風順的命運,其實各有各的波折,雖然她根本不理解且不認同餘歡的混世邏輯。 “怪不得你死活不學醫,你是不是你發現自己也悟性差,隻能學你爸的半成……阿嚏!”錢湘打了個噴嚏,抓起紙巾擤鼻涕。 餘歡鄙視道:“悟性差我說可以,外人說算什麼事兒?餘家人悟性再差放普通人堆裡也是大拿,在醫療行當裡……知道你為什麼有這麼多鼻涕嗎?” 錢湘一愣,沒反應過來,話趕話答:“鼻炎。” 餘歡勾起手指敲了敲她額頭:“錯了,鼻涕從上麵往下流,說明你腦殼裡長的不是腦子,是鼻涕。” 找死! 錢湘一腳踢到餘歡腿上,卻被他一把拽住,他下意識也想拎起錢湘往沙發上扔,可錢湘練過巴西柔術,另一隻腿順勢盤起來直勾餘歡腰際,餘歡抵擋間順手一捏,卻手掌滿滿當當塞實了錢湘的前胸! 一時間白燈家響起爆笑,此刻大家都忘了各自的不快,隻有許久沒出聲的第五嘉一淺笑間抬了抬眼鏡,手指遮住臉頰的同時快速審視每一個人,最後,他的目光落在白燈臉上,上翹的嘴角慢慢滑落下去。
第二十七章 利益武器(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