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鍋俠(1 / 1)

自從開始遊戲人間,齊司妙喜歡的東西很多,不喜歡的東西也很多,但她從不提喜歡的原因和不喜歡的原因,隨便,她不在意別人的感受,隻把體麵留給自己,心裡舒服就不內耗,不內耗就萬事不留戀。   體麵,在齊司妙28歲之前的人生中極為罕見,家裡沒有,學校沒有,工作中也沒有,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觸碰過體麵,這種形而上的東西初戀歐陽易天曾經帶她窺探過,但沒多久就又不見了,有過又消失,結果更不體麵,人生敗筆。   齊司妙是個沒有青春的人,她在十二三歲自己還是個小學生的時候就開啟了被小學生叫阿姨的跨越式生長。15歲的少女齊司妙和32歲的中女齊司妙長著一模一樣的少婦臉,成熟的骨相讓她持久地維持著一種年齡周期,等真到了少婦的年紀,現在的她反而經常被人誇凍齡,可青春期時這張扛老的臉沒少給她惹麻煩,少女老相對她來說是橫亙了28年的困擾。   初中開始,齊司妙就有了個盡人皆知的外號:奶媽,這個稱呼甚至一直跟著她到大學畢業。沒人理解容貌焦慮對青春萌動的少女來說有多大的殺傷力,齊司妙長長久久地陷入自卑,她討厭奶媽這個充滿了意淫的稱呼,每次男同學毫不避諱地對她露出促狹地笑時她都快速跑過他們,那時的齊司妙脆弱而惶恐,誰向她的方向多投來一眼她都以為人家在笑話她。   錢湘比齊司妙高兩級,她高中考去一中後齊司妙在學校就沒有了朋友,她跟媽媽王萍哭訴過,可那時候淪陷在婚姻風暴中的王萍自顧不暇,她連自己的丈夫齊天軍都搞不定,壓根沒心思琢磨少女那些一觸即潰的情緒,麵對齊司妙委屈的哭訴,王萍隻會大大咧咧地說:“心放足夠大,連鬼都不怕。”   齊天軍更鬧不懂女兒為什麼整天鬱鬱寡歡,他指著對麵樓說:“你看看人家老曹的閨女,笑起來銀鈴似的,那才是女孩兒!你胡思亂想些啥?能不能把你的腦子用在正向上,好好讀書比啥都強!”   王萍生氣齊天軍態度差,齊天軍嫌王萍教壞了孩子,一句疊一句,倆人永遠有借口進行一場又一場打不完的架。   “不能離婚嗎?”齊司妙受夠了生活中沒有一處不撕裂的地方,她勸王萍,“你和我爸離婚吧,我跟你。”   王萍抹了把眼淚,說:“不敢離啊,不敢冒頭做全家第一份啊,萬一兩家老人被我倆氣出個好歹咋整?而且我離了婚你姥姥不會讓我回去的,你那三個舅舅看不起我和你大姨,我再離婚帶著你,咱倆孤兒寡母的更得被他們看不起。”   齊司妙無話可說,奶奶爺爺一直以家族和睦人丁興旺驕傲,姥姥家重男輕女由來已久,她和白燈作為姥姥家唯二的兩個孫輩女性,每次家族聚會都少不了被那幫表兄弟奚落。齊司妙不懂父母哪兒來的孝心,明明在家族中他們沒那麼重要,為什麼要在乎世俗的繁文縟節?   而齊天軍在得知齊司妙希望他們離婚時則照實說:“我早不想和你媽過了,但我和你媽都有職務在身,我們兩個在一起,工作中就能有1+1大於2的效果,如果分開了,對我們兩個往上走都沒好處。”   愚孝!鉆營!齊司妙討厭父母的一切,討厭現實的一切,更討厭自己一無是處,但她毫無辦法。這一刻她終於知道,臉不會突然變美;現實不會因為是對的而持續,也不會因為是錯的而止息;渴望別人對自己感同身受的理解和蚍蜉撼樹一樣不切實際。   齊司妙對她操蛋的青春期徹底失望了!   一個叫朱琪的女生就在這時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她騙了她,羞辱她,差點兒害死她,但也因此讓她徹底走出了自怨自艾的無用青春……   “表姐,表姐?”白燈晃晃在副駕上睡著的齊司妙,打斷了她回溯過往的夢境。   齊司妙一抬頭,發現白燈家的燈竟亮著,白燈也一臉疑惑,咕噥:“不能是魯中鳴吧?我把門鎖換了呀。”   白燈這麼一說,齊司妙立刻從車裡翻出防身用的電棒握在手裡,兩人快速下了車往家趕,白燈抓著電話緊張地問:“要不要報警?”   “不用,他敢把咱倆殺嘍?”齊司妙問白燈,“你家有啥值錢的?”   “沒有。不是,他一個主治醫生不至於偷錢。”   “別人不至於,魯中鳴不好說。”   兩人站在家門口,白燈掏出鑰匙,齊司妙躲在一邊兒舉起電棒……   門鎖轉動的響聲從房裡傳來,接著屋門大敞,露出王浮嚴肅的黑臉。   “媽?呃……爸。”白燈看向王浮身後,白蕭正雙手抱臂靠在沙發上,也是一臉怒意。   “進去進去,家醜不可外揚,別打擾鄰居休息。”齊司妙把白燈推進客廳,一瞅墻上的掛表,淩晨十二點半了,她招呼,“大姨,姨夫,你倆精神頭挺大的哈。”   “你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王浮將白燈拉到客廳中央,和還站在門口的齊司妙像是要隔開條天塹,她看見齊司妙就來氣,不說自己女兒,先對齊司妙發飆,“你不是說再管我家事兒你就是狗麼?怎麼著,兩條腿的人當夠了,要換四條腿走路?”   “媽,你別……”白燈嚇一跳,自己父母的確對齊司妙有意見,但說這麼難聽的話是頭一次。   “你閉嘴!”王浮打斷白燈,想起來罵女兒了,“你有沒有分寸,敢瞞著我們離婚?你什麼時候變成不計後果,不把事情想穩妥就乾的人了,是不是她攛掇的你?”   王浮指著齊司妙,而外甥女卻懶洋洋地靠在門邊,雙手插兜由著她指責。   白蕭同樣見不得齊司妙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可他血緣隔著一層,不能和王浮似的口不擇言,他挑著撿著博大精深的漢字,開口時眉頭緊鎖:“妙妙,我們都知道你過去出過一次事故傷了頭,所以理解你想問題比較偏激,但是年輕人之間,尤其是別人夫妻之間的事還是不要遇事就往壞處想,你把你的負麵情緒摻和進別人的生活裡怕是不妥,你沒有成過家不知道組成一個家庭的復雜,你冒冒失失插進燈燈和小魯之間,人家本來能過好的日子也過不好了。”   王浮的話沒刺激著齊司妙,白蕭這刻意的字斟句酌讓齊司妙氣不打一處來,她沖著大姨夫妻倆喊:“你們沒事兒吧?你們閨女都要被人打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二半夜地跑來在受害者麵前矯情!魯中鳴帶著目的結婚,沒在這份婚姻中占到便宜你們以為離了婚他能完?防他都防不過來,你們這是來讓燈燈和他復婚嗎?讓她繼續挨打?”   王浮和白蕭一時無語,他們並非不知道魯中鳴家暴白燈的事,但白燈選擇離婚在他們眼裡還是太草率了,至於怎麼才叫穩妥他們沒想過,隻是白燈不對他們打招呼就把事兒辦了,說不過去!   “那跟你也無關,你這麼墮落的人在別人婚姻裡上躥下跳就是心理變態,沒安好心!”王浮那痛心疾首的表情讓本來黑著的臉泛起一層褶子,跟泄了氣的包子一樣沒有生機。   齊司妙本來還在生氣,看見大姨那樣,又笑了,她打開門跟白燈拜拜:“我再待下去他倆指定得腦梗心梗二選一,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吧,我忙著墮落呢,收拾不了一點兒。”   齊司妙摔門的響聲把整棟樓的感應燈都震亮了,電梯來了她還能聽見門內王浮在抱怨:“這會兒不管打擾鄰居休息了?好話一句不缺,壞事一件沒落下!讓你別跟她黏一起,她有病,誰家好孩子十幾歲鬧自殺?顧頭不顧腚的東西,都跟你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電梯門逐漸關閉,世界慢慢清靜下來,齊司妙欽佩王浮不愧是語文老師,摳字眼兒實力領先。   “等等!”一隻手擠進電梯縫隙,門又再次打開,白燈急迫地沖進來,瘋狂按關門鍵。   “怎麼個意思?”   “姐,我跟你走,收留我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