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久了,就不是愛了,而是依賴。如果這一次我們逃不過這一劫,而真的要是失去了愛人,那並不是痛,而是不舍。感情有的時候隻是一個人的事情,和任何人無關。回首11年前愛人發生的那場消化道大出血,那場生離死別的痛,顛覆了我的人生觀,珍惜每一天成了我的座右銘。我不能想象如果11年前那次我失去了愛人,如今我會怎樣?我還會好好的活著嗎?現在回首,答案是:會的! 11年前的那次大搶救,我內心的強大和內心的豐盈,我一直認為我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2010年的3月18日晚上7點,我像往常一樣,準備好愛人的晚飯,用不同的方式焐著幾碗飯菜。我換好自己鍛煉的服裝,出去鍛煉了。這個時間是我多少年來雷打不動的鍛煉時間,因為我寫作了一天,這個時間是屬於我活動筋骨,放鬆、放飛的時間。 我下了電梯剛走出小區的馬路,剛好碰上愛人下班回來。我與愛人交代了飯菜的事宜就快步走到自己的舞場,我的舞蹈老師已經早早地等候了。我們在舞場盡情地揮灑著汗水,激情地展示著魅力,我的舞蹈老師耐心地糾正我的一些不規範的舞步。每天的鍛煉時間我們倆厚厚的內衣全部濕透,毛衣也是濕漉漉的。如果要是在春、秋、夏天,那就是一對從水裡撈出來的水人。這個感覺是我最最陶醉的感覺:揮汗排毒、訓練柔順、陶醉樂感、激情舞姿。 鍛煉的時間8:30結束了,我和老師匆匆拜拜,因為回來還要洗澡、吃飯、收拾鍋臺碗筷、晚上我還要繼續做自己的作業、完成自己給自己定下的學習任務。我每天晚上沒有在12點前休息過,基本都是淩晨1——2點,我每天總是在自己的世界裡來去匆匆。 那天我8:40分回到家裡,家裡一片漆黑,我大聲喊著:“小氣鬼,省電不開燈啊。”(我以為愛人在房間稍事休息)我拿起一條大浴巾進了洗澡間。突然,眼睛瞥到馬桶上的一片血跡。我雙腿顫抖起來,我心裡明白了,出事了。我的愛人真的很聰明,他知道我回來的第一件事情是洗澡,他把出事的信號留在我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後來知道他是很恐慌的自己打的去了醫院) 我立即穿上棉衣,拿好銀行卡,鑰匙,帶上我的包包,雙腿篩糠雙手顫抖地鎖好門,邊走邊打電話知道了愛人的位置。跑步到了醫院在急診室找到已經吊上止血吊針的愛人。我看到急診辦公室一片狼藉,都是愛人嘔出的鮮血。我補辦了急診留院觀察的手續,在靠近廁所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一個能放一張推床的位置。(急診大廳是病人十分擁擠和雜亂的治療環境,像火車候車室。) 這一夜,由於止血劑的作用,由於愛人根本不敢挪動自己的身體,僵直地睡著,一夜沒有出血了,他安靜地睡了一夜。我站在他的小推床前,一步也不敢離開,沒有坐的地方,隻有插身站著的一個人的微小空間,還要不停地側身讓上廁所的病人。肚子咕嚕嚕地叫著,濕漉漉的衣衫粘著,臭氣熏天的廁所味,酸臭、煙味、和來蘇爾混淆的像垃圾堆的味道,反正急診大廳的味道是我沒有辦法去形容的味道,這個味道熏著我整整一夜,這是我最為折磨的一夜。這些我都沒有在意,站著小推床邊艱難困苦地守了愛人一夜,祈禱著隻要不出血就好,盡快找到出血點。(誰知就這樣開始我兩天沒有空吃上一粒米,5天沒有空清洗身上鍛煉的臭汗。) 天亮了(3月19日),我早早地拿著愛人的胃鏡檢查單去胃鏡室排隊,然後張羅愛人簡單的洗漱提神,一個人推著搖搖晃晃的愛人躺著的小推床,七倒八歪地推著愛人去做胃鏡,由於站隊的程序我清楚,我排在第一,早早做完胃鏡,推著愛人晃晃悠悠地又回到廁所那個屬於我的角落,這塊地方就是我的“床位”。剛好急診大廳大查房開始了。轉機就在一剎間。 這位急診大廳查房醫生叫劉良燕,是一位中青年男子(這位醫生後來成了我的朋友)仔細地問過病情,看過胃鏡報告說:“胃鏡沒有發現出血點的位置,目前也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性質的出血,繼續在這裡觀察吧。接著就開了一大堆的檢查單。我著急了,心想,怎麼能停止檢查大出血呢?怎麼能再觀察呢?這個環境怎麼待下去呢?這個大廳絕對是一個延誤病情的地方。我立即向劉良燕醫生表達了3個重要信息:1.我們也是搞醫的。2.我們是復旦藥學院畢業的。3.目前我們在張江高科搞生物研發工作。劉醫生聽後仔細看看我,像是確認?又像是懷疑?劉醫生又看了一眼愛人,好一會兒,才猶豫地說:“病床特緊,我試試,我盡量給你在住院部申請一張床位。”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我的第一步,這是我關鍵的一步,這是我為愛人的生命邁出第一個走向成功的機會。因而在我的智慧下得到了後來的所有搶救機會。(這是當時並不知道這一步與生命戚戚相關的最關鍵一步,如果繼續在急診大廳觀察,後麵的再次大出血、病情迅速惡化,早就沒有搶救的機會了,因為急診大廳沒有搶救設備,根本不具備搶救條件,亂哄哄的公共場所也找不到醫生,也沒有固定負責的醫生。) 我,一個了不起的女人用智慧挽救了愛人生命的第一步,事後才知道劉良燕立即電話請示他的博士生導師管軍博士說:“有一位張江高科的科研人員不明原因的大出血,申請想辦法騰一張病床。”管博立即查看醫院的電腦聯網的愛人病例,半個小時,劉良燕通知我們辦理正式入院手續。(事後才知道管博和劉良燕處於愛惜國家的人才破例收治我的愛人入院,事後才知道經過,劉良燕敘述他的申請經過,他隻有請示他的導師的權利,決定權在他的博士生導師管軍手裡。一張病床百人求。)後來劉良燕說:“沒有我的導師管博士的特批,你的愛人這次死定了。”管博說:“沒有劉良燕及時申請病床,你的愛人死定了。”(後來這位博士生導師管軍我們也成了朋友) 中午我們辦好手續,住進了三樓的醫院急救科的一個普通病房,這個急救科是全國最著名的急救中心。我看著愛人病情穩定後,點滴輸夜結束,看著他午睡醒來。這時的我還是空著肚子,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有吃飯,晚上鍛煉回來發生的這一切直到第二天下午三點沒有離開醫院。我想回家吃點東西,拿點生活用品。下午3點多我請假離開了醫院回家取用品。還沒有走到家門口,(醫院離我家隻有10多分鐘的路程)就接到病房護士長的電話,命我立即回醫院。搶救就從這時候開始了。 我跑步返回醫院,愛人已經不在病房了,已經進了ICU急救中心,我在外麵焦急地等待著,這時候的我不知道愛人病情發展的如此迅速、兇猛、惡劣,也不知道愛人已經頻臨生命的終結,我還在外麵遵守醫院的紀律,老老實實的在ICU的門外等著裡麵的消息。 一個小時過去了,愛人一點消息都沒有,急救中心的大門緊閉著。這時候出來一位醫生找我進去談話,我沒有意識到這是宣判死刑的談話。還沒有談話,我一進去就看見愛人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所有的衣服都血跡斑斑地丟在地下,愛人光著血糊糊的身子,護士拭擦沾滿鮮血的皮膚插著各種管子,我一看身上插滿了各種重要的搶救管,左右兩個大腿的深靜脈也全部使用上了,呼吸器插在嘴上,五隻大吊瓶從五條不同的血管進入體內。作為我一個醫務工作者,我完全知道了兩邊的深靜脈輸液意味著什麼?急救、死亡、賽跑! 醫生跟我說,還沒有找到出血點,還不知道為什麼大出血,備用的全血已經用完,血庫已經沒有備用的全血了。醫生要我簽署了一些我看都沒有看的“死亡自負單”,並交給了我一份病危通知。他們明確向我表示束手無策了,備用血也沒有了,出血點也不知道在哪裡,藥物也止不住出血。這時候胃管不斷地湧出新鮮的血液,有時候來不及還從口腔裡嘔出來,鼻腔流出來,真正的七竅出血啊。談話中我又收到一份病危通知單,短短的半小時談話我收到四份病危通知單。醫生最後表示沒有辦法了,已經放棄了搶救,並說血庫沒有備用血了,他們即將拔管放棄搶救了。 這時候的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冷靜和將軍風度,我和找我談話的醫生說:“沒有血液加緊申請備用,如果因為沒有血液而生命停止我會把你們醫院告上法庭的,在沒有辦法找到出血點的情況下,你們必須保證血液的供應以維持生命。我站在這裡不走,看著你們搶救,如果你們放棄搶救我會把你們個人告上法庭。”我強硬的態度,使得醫生不敢放棄,隻能繼續搶救。 我通報了我以一個醫務工作者的身份督促著他們必須搶救。我就在ICU搶救中心看著醫生們又忙乎起來,申請備血漿,(血庫已經停止全血的供應,血庫隻是補充了一些血漿給我們)醫生們隻有用上各種急救止血劑藥以及維持生命的脂肪乳及血漿(血漿不是全血,控製的用量程度略微鬆些)。我這位了不起的女人第二次給了愛人一個生命的機會:我親自督促醫生們繼續搶救,我以強硬的態度給愛人延長維持生命的時間,以得到後來的真正的搶救方案。 我不知道愛人這次是不是能挺過這道坎,隻有上帝知道了,首先我不能放棄,哪怕愛人挺不住了我也不能放棄,我必須用我的愛一次一次呼喚他回來,呼喚他挺住。 我看著醫生們忙乎著,我打通了愛人老總俞總的電話,通報了愛人已經宣判死刑,通報了愛人的搶救危機情況;通報了我連續收到的四份病危通知;敘述了將要發生的不可預料的現狀;通報了醫生已經放棄搶救,此時是我在威脅使他們做維持生命的搶救;通報了找不到出血點;通報了不能保證全血的供應並已經停止全血的供應(因為這是需要全血的一個無底洞)。 由於我們都是搞醫的(俞總是生命學科的美籍博士生導師),俞總非常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局麵。俞總給我二個指示:一個是要求我這種局麵必須維持下去等到他來;一個是他立即求助各方加快解決全血的問題,第一先保證全血的供應以維持生命體征。我放下手機鬆了一口氣,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我,一個了不起的女人,為愛人找到了第三次生命得以繼續維持的機會。 我告訴醫生你們不能停止一分一秒的搶救,我繼續和醫生討論下一個搶救方案——破腹探查方案,後來才知道找我談話的這位趙良醫生是急救科的副主任,一位真正的急救專家,碩士生導師,他用科學的態度告訴我,這種兇猛的不明原因的大出血一般是沒有生還的可能。用大量全血維持生命也隻是時間問題,他為我請來外科急救專家,討論破腹探查方案。 外科專家明確表示,沒有明確的出血位置我不能下刀子,會死在手術臺上。我申明我願意自負責任,外科專家沒有采納這條路,我必須尊重科學,一條可能生還的路又堵死了。我隻有等著俞總疏通血庫關係,保證全血的供應通暢,我在焦急地等待俞總的到來,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我還在ICU裡麵,我給老家打了一個電話,這時候是19日下午5點左右。我止住淚水通報了愛人的哥哥,非常小心地使用著措辭,不能說沒救了,不能說萬分危險,更不能說判了死刑,隻能說請哥哥立即安排自備車、立即來醫院看看正在搶救的愛人——他們最疼愛的弟弟。這是我預防萬一,預防所有的搶救失敗,好讓哥哥姐姐有一個最後見麵的機會,這是我心底最痛楚的安排,最揪心裂肺的安排,最不得已的安排。因為我不知道俞總來了又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俞總又有多大的能量?我不知道俞總是不是能救回我的愛人??? 老家的哥哥姐姐以最快的速度集中集合,在家的老姊妹們都來了,一共8個人,一輛八人座的中型麵包車爭分奪秒地在滬寧高速上飆車急奔,我不停地要他們放慢速度,不能飆車,千萬千萬不能出事。這邊我立即通報一個有小車的上海朋友,他熟悉滬寧高速公路,請他在進入上海地界的路口等著接應哥哥的麵包車,引導麵包車順利開進市區,以保證他們道路順利,以最快的速度爭取時間見到弟弟最後一麵。這輛麵包車於夜裡2點左右在朋友車的引導下順利到達醫院。哥哥說,沒有你的上海朋友在滬寧路口來接我們,我們早就就迷路了(那時還沒有手機地圖pss)。 趙良主任說全血控製的非常嚴,一般你不可能用到大量的全血,如果院方能保證你全血的供應,你要去市中心血站辦理交付5萬元的全血備用的保證金,因為全血不屬於醫保的藥品,是自費的。我相信俞總有這個能力讓院方血庫保證我的全血的供應。 我在俞總還沒有通知我,也不知院方是不是能夠保證我全血的供應時,我已經通報了我的一個開飯店的朋友立即給我送5萬元到醫院,因為我不能脫身,不能丟下正在搶救的愛人,不能為了籌錢離開醫院。我的朋友立即送來我需要交付市中心血站的5萬元保證金。我等待著俞總的奇跡出現,我等待著院方的全力搶救。 很久很久......,我的心都要爆炸了......。果然,趙良主任接到院方下達的指示:這個病人保證他全血的供應。搶救的醫生們又在積極地申請備血了,院方並通知血庫拿出庫存備用血。我鬆了一口氣,這時候切開的兩個深靜脈一邊又用上全血,一邊深靜脈又輸入大量的止血劑。搶救的醫生們不停地交頭接耳,這位病人是何方大神,既然打破了院方多項不可能的規律。 搶救行動又忙乎起來。這時候我們用掉全血。這時候俞總匆匆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俞總給我帶來的是院方正在全力采取措施,專家全力討論搶救措施。而不是一般科室的搶救、不是值班醫生的搶救,這個搶救升級為院方親自參與的搶救。而,作為俞總生命學科的博士生導師親自參與討論救治的行動中。 這時候,已經是夜裡一點,院方電話指示立即出車去接醫院最好的胃鏡專家陳嶽祥主任立即趕往醫院,與時間賽跑的小車啊,你能不能快點再快一點。20日淩晨3點陳嶽祥主任到達醫院,經過陳嶽祥主任一個多小時的大屏幕胃鏡沖洗血跡、尋找出血點,他終於在淩晨5:40分找到胃部某個拐角的一個畸形的動脈出血點(20日),它,兇險,兇猛,所有病人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就是去年的今天,距離18日晚上7點——20日淩晨5點,找到出血點,止住血,救回了我的愛人那堅強的生命。 搶救結束,我才知道這是死亡率很高的“杜氏病”,又稱“恒徑動脈畸形”。 現在回首這篇回憶錄更是感覺自己是一個很偉大,很了不起,很堅強的女人。沒有我,在急診大廳愛人沒有任何機會搶救,隻要出血,立刻就結束了生命;或在ICU搶救中心醫生宣判死刑就已經放棄,一切的一切在醫生表示無能為力的時候,愛人生命隨即就結束了。沒有我的努力,俞總一切都不知道,等不到俞總來救他,他早就已經結束了生命。 由於我的不離不棄,鬥智鬥勇,堅守信念,一定要救回愛人,必須! 那次大出血,我使出我全身解數,挽救了愛人生命,至今已經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