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請祝福我的旅行 　　臨近傍晚，大家都回來了，隻是我奇怪的是井源怎麼沒有一起回來，知晴也情緒低落，說井源出去見幾個朋友，於是大家也沒有等他直接吃飯了，可是一直到晚上十點，井源都還沒有回來，我有點兒著急，井川打了無數個電話都無人接聽，知晴則在樓下的客廳裡坐立不安。我讓井川去找井源的朋友問一問，井川說不用了，哥不想讓人找到他的時候，誰都找不到，上次發生這個情況是在四年前，你出車禍的那一天，他一個人躲出去好久好久。 　　時間過了許久，快接近淩晨，我聽到樓梯口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我打開門，看到井源抱著在樓下等他等到睡著的知晴上樓，我們打了個照麵，我尷尬地笑了笑就關上了門，腳步聲漸漸變小，我躺在床上依舊無法入睡，窗外的月亮陪著我，孤寂又冰冷。 　　這幾天，程家都在準備訂婚的事情，父母們都忙的不可開交。訂婚儀式定在三月，夏家在恒新沒什麼親人，主張辦的簡單點，程家也隻打算邀請幾位親朋好友到場即可，等到正式結婚的時候再辦的隆重些，隻是每次我看到他們在一起商量訂婚儀式的事情時，井源總是微皺著眉頭不說話，有時候問他的意見他也隻是說你們決定就好，我常常看到他站在客廳一角的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在想什麼呢？ 　　離訂婚典禮還有十多天，我抽空回了一趟學校，把美院的畫室和展覽廳清掃了一遍，學校快要開學了，很多準備工作都要做好，校園裡很安靜，幾乎沒有人來往，我走在青石板的臺階上，抬著頭看著灰白的天空，我在想，曾經那些快樂的時光，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等我回到程家，已經過了晚上八點，程家和夏家的父母在客廳裡聊天，我打了聲招呼後就上樓了，正當我要打開房間的門時，夏知晴的聲音從樓上的房間裡傳來，井源房間的門是半掩著的，我就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很多話聽的真切而清楚。 　　“你怎麼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難道你一點也不重視我們的訂婚麼？” 　　“什麼事情你覺得好就好，我都同意。” 　　“井源，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事不關己的態度，我感覺你一點也不重視我，你能不能用點心？” 　　“我沒有不用心，我真的是不想理會這些瑣碎的事情，我已經在完全的配合你了，你還要怎麼樣。” 　　“什麼叫完全地配合我，好像是我再逼你一樣，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我們這次的訂婚，還是，還是你根本就不想訂婚？” 　　“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你寧願站在窗戶前發呆也不要跟我商量訂婚的事，你寧願站在門口看她畫畫，也不想要跟我說一句話，你寧願……” 　　“我跟你說活很多次，不要總把雪音扯進來。我們的事跟她半點關係都沒有。”井源打斷她的話。 　　“那為什麼每次提到林雪音你就總是這樣一幅不準任何人靠近，不準任何人討論的態度，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知晴一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態度。 　　房間裡沉默了良久，井源的聲音緩緩地傳出來。 　　“知晴，你知道嗎，雪音本來是可以說話的。四年前，是我害她失去了說話的權利，可以說，從那時候起，她就失去了本該屬於她的很多東西。她從小就寄人籬下，還未到上學年紀又被送到福利院，她沒有親人，也少有朋友，形單影隻孤苦伶仃。”說道這，井源嘆了一口氣，繼續說，“當年我爸媽逼我去英國，我不願意，就在和爸爸大吵一架後開車出去，在十字路口撞倒了雪音，她當時剛滿十八歲，我害怕極了，我怕她怪我，怕她恨我，怕她不原諒我，事實上，我也從來沒有原諒過自己，我總覺得虧欠她很多，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彌補她。” 　　“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麵對她，每一次直麵她我都承受不住自己內心的煎熬，知晴你知道嗎，雪音她大多數的時候隻是安靜地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或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她善良，安靜，溫柔，隱忍，這麼多年來，我隻要一想到她因為我而無法開口說話，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m 我就很難過很自責，我找不到任何理由為自己脫罪，所以後來，我寧願選擇去英國繼續讀書，因為我不敢繼續麵對她，我真的覺得很虧欠她。” 　　…… 　　聽到這裡，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原來，這麼些年，你一直活在自己的愧疚中，你幫我在花園堆雪人，帶我在海邊看日出，陪我在畫室畫畫，這些全都是因為你的自責和內心的虧欠，這樣的憐憫，對於我來說，又有什麼用！ 　　我坐在床沿上，一整夜，東方微白，眼淚始終未乾，原來內心有害怕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天還未亮，我提著行李箱悄悄地出門，走出小區，攔下一輛出租車，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坐上車，我關上手機，我想走一段屬於自己一個人的路。 　　當井川看到我的留下的信時，已經快接近中午了。 　　井川： 　　有時候我會在想，如果十八歲那一年沒有遇到你們，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我喜歡頭頂的這片藍天，因為無論登的多高都望不到盡頭，也或許是我一直登的不夠高，所以才看不到它的邊界，所以我想去找一下這個世界我能到達的最高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抵達它的盡頭。 　　井川，我將所有的畫稿留下，全都送給你，這麼多年，這些畫都是在你的陪伴下誕生的，感謝你陪伴我的那些時光，我一直以為很多事是可以放在心裡默默悼念的，現在才知道，原來悲憫是人的天性，而我隻是一個被人可憐被給予同情的人，請祝福我的旅行，不要找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