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長安郡,新寶街。 新寶街是長安郡城裡有名的黑市,起初,這條街上隻是聚集了一些街頭混混。 漸漸的,人們發現這條街上開始有人在販賣消息為生,這些混混們對情報的洞察十分敏銳。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在這條街,為了掩人耳目,各種商鋪也跟著做了起來。 上頭對新寶街的態度,同樣十分曖昧,他們的許多情報來源,也會依靠這些情報販子。 長此以往,新寶街逐漸成了黑白兩道通吃的風水寶地,人來人往,都不會亂了這裡的規矩。 “六子,塵州的命案有沒有新的動向?” 蘇鐵站在新寶東街第二家文玩攤前,把玩著手裡的葫蘆,低聲問。 “爺,這命案可古怪著呢。” 被稱作六子的攤主賊眉鼠眼,掐著笑說。 蘇鐵從懷裡取出銀錠,擱在六子麵前,六子連忙抓起含在嘴裡咬了兩下。 他將銀錠揣進懷裡,從旁邊摸出一串瑪瑙手鏈,塞在蘇鐵手中,開口說: “原本命案是塵永兩州合並查案,衙門的通告都發出來了,可不多半會兒,消息忽然被壓了下去。” “接著說。” 蘇鐵將瑪瑙串放回原處,六子又從另一邊摸出一枚古樸的冰種翡翠,神秘地說: “現在都說啊,上頭發話了,由萬古宗介入查案,把原本跟蹤案子的衙門人手,全都遣送回去了。” “到底是什麼隱情?” 蘇鐵聽出了六子話裡話外兜的圈子,又掏出一枚銀錠,擱在麵前。 “要不說蘇掌櫃是聰明人呢。” 六子嘿嘿笑著,抓起銀錠咬了兩下,擱身上蹭蹭塞進懷裡。 他忽然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俯下身低聲說: “玉龍閣弄丟了風古玉秘錄。”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讓蘇鐵為之一振。 坊間相傳,風古玉秘錄是空域權貴集團共同簽署的秘密公約。 公約載錄了空域的經濟體分布和經濟區規劃,涉及權貴集團的秘密產業鏈和利益分割。 更有傳聞稱,這份公約的誕生,是在二十年前的空域之亂發生後,才被簽署的。 而動亂的密謀者名單,則極大可能在秘錄中有所披露。 難不成,徐當家是得知了內情,才慘遭殺害? “細說。” 蘇鐵又奉上一枚銀錠。 “據傳,盜取秘錄的人精通水源之力,應當不是我空域本土所為。” 洛域? 蘇鐵的瞳孔隨之放大,這和他之前所了解到的空域之亂的內情,越來越接近了。 這場二十年前的浩劫,事關空洛兩域的暗流爭鬥,難道終於要水落石出了嗎? “四喜客棧和天風鏢局當真是禍從天降,原本不應受到牽連,卻遭禍水東引,犧牲慘烈。” 六子咂舌,連連搖頭嘆氣。 “更有意思的是,發生了這件事之後,失去了徐將夜庇護的天風鏢局,原本應當被血洗屠戮,慘遭滅門才對。” 蘇鐵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掏出銀錠,塞進六子手裡。 “喲,爺這麼關心天風鏢局呢。” 六子嘿嘿笑著,銀錠也不咬了,直接揣進懷裡。 “據說,玉龍閣昨夜派了另一組人去清理天風鏢局的門戶,可今早您猜怎麼著。” 蘇鐵瞪了他一眼,六子連忙說: “全吃癟了,又是團滅。” “天風鏢局還有高人庇佑?” 這一消息著實令蘇鐵為之震驚,加上之前幾次行動,玉龍閣已經在天風鏢局這裡折了四回。 堂堂八劍真傳之地,人才濟濟之閣,居然在一個小小的鏢局麵前碰了一鼻子灰? 嬰凡當真是善隱忍,這若換了官營煉鐵的離王東方烻,恐怕早就掀桌了。 “爺,今天就到這了,咱這小買賣,今兒也售罄了。” 六子嬉皮笑臉地送走了蘇鐵,無人察覺的暗處,一抹黑影深深地凝視著蘇鐵遠去的方向,重新沒入黑暗。 ----------------- 京州,玉龍閣。 “廢物!”嬰凡一掌拍在桌案上,抓起茶杯用力丟了出去。 滾燙的茶水濺在門客身上,絲毫不敢躲避。 自打坐在這個位置以來,還從未遭遇這般滑鐵盧。 一個小小的天風鏢局,竟會臥虎藏龍到這般地步,當真固若金湯? “去,讓雲梟和鐘古一起去,把天風鏢局給我踏平了!” 嬰凡厲聲說道,門客應聲而去。 整個房間忽然安靜下來,靜得隻有嬰凡粗重的呼吸聲。 “出來吧,玉丏。” 青花琉璃的屏風背後,一個戴著玉狐麵具的身影淺淺踱出。 “叫我來,就是看你出醜的?” 玉狐麵具的背後,是甕聲甕氣的男聲,帶著幾分戲謔。 “叫你來,是要乾大事的。” 嬰凡重新倒了杯茶,示意玉丏坐在他的身邊。 “這幾年,你的地下勢力發展不錯。” 他遞過茶,盯著玉丏的麵具,眼裡藏著鋒刃。 “怎麼,空域待久了,想來洛域坐坐?” 玉丏接過茶,放在麵具的鼻子下麵聞了聞,又放了回去。 “我們兄弟五人,你年紀最小,現在做大哥的需要幫助,你可要傾力而為。” 嬰凡的口吻裡聽不出商量,滿是上位者的高傲和頤指氣使。 沒等玉丏作出回應,他自顧自起身,麵向玉龍閣三十三層窗外飄過的雲層,開口道: “風古玉秘錄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蝮池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要跟的,是另一條線。” 玉狐麵具微微歪著頭,盯著嬰凡的背影,久久沒有開口。 “空王府世子,風從禮。” 嬰凡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壓得極低,殺氣四溢。 “找機會,做掉他。” “隻有坐鎮洛域的我出手,才不會懷疑到你嬰凡閣主的身上,是嗎?” 玉狐麵具微微頷首,用那陰晴不定的聲音說著,發出嗤嗤的怪笑。 “真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啊,嶽星。” 嬰凡的身影猛然一掠,轉瞬之間來到玉丏身邊,寬厚的手掌緊緊地鉗住玉丏纖細的脖子。 “不準提這個名字。”嬰凡張口說,雙眸血絲密布,聲音壓得更低了。 “我要的可不止這三百尺的亭臺樓閣,我要的是這方圓三十萬裡的空域江山!” “鬆手。”玉丏的聲音因為嬰凡的用力而變形。 嬰凡定神一看,一股纖細得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遊絲正栓附在他的手臂之上,另一端被玉丏白凈如玉的手指纏繞著,似乎稍一用力,便會將他的手臂大卸八塊。 “好弟弟,快去吧,時間可不等人,我們還有更崇高的目標等著去實現。” 嬰凡鬆開了手,一下子又變回玉龍閣閣主的大家風範,負手而立,笑著說道。 玉丏又用那甕聲甕氣的聲音發出嗤嗤然的怪笑,令人毛骨悚然。 倏忽之間,他的身影縱然一躍,從三十三層的玉龍閣上消失無蹤。 整個房間回蕩著的,隻剩下他那如歌如泣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