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州,天風郡西郊。 “小二,一碗牛肉麵,配一碗黃酒。” 黎洛將韁繩捆係在草棚的柱子上,卸下了沉重的背包,大聲招呼著酒肆的店家,順勢觀察了下四周的旅人。 清晨的郊外,人跡罕至,除了一桌衣著體麵正襟危坐的四劍客,和一名戴著鬥笠自斟自飲的落魄浪人外,再無他人。 這浪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黎洛收回了目光,他隱隱察覺到四劍客仿佛對他的存在,有些無法言喻的興趣,就像他的身上有什麼東西引起了劍客的注意。 這不是什麼好的兆頭,出門在外需行事低調。 黎洛正想著,忽然感覺到懷裡一陣輕微的顫動,仿佛聽到金器的微鳴。 與此同時,浪人舉杯的手,忽然頓在空中,氣氛莫名緊張起來。 黎洛從懷裡掏出暗青色的刀片,暗沉的啞光刀麵此刻隱隱透著生命的起伏,仿佛脈搏的跳動,發出一陣陣的微顫。 又出現了,難不成真是他? 黎洛回想起那日長街上對峙的一幕,布衣浪人帶著青衣少女,懷中的刀片發出輕微的共鳴。 正當他驚訝之際,四劍客忽然掀桌而起,長劍出鞘,直取黎洛而來。 驟然間,四方竹林風聲大作,強橫的威壓將四名劍客震蕩開去,分散四處,持劍而立。 而這威壓的中心,居然是浪人。 浪人踉蹌起身,腳步虛浮地挪到黎洛麵前,一把抓起黎洛手中的刀片,帶著酒意笑道: “好小子,有這寶貝可不敢到處招搖。” “足下想必也是為雙子劍而來。”四劍客之首忽然吐出一句捉摸不透的話。 天風郡作為空域繁華的貿易港口,四方商客遊子眾多,這其中,便有人口口相傳天風郡出現了雙子劍的蹤跡,與其同出的,是當今真胤劍聖牧衡。 所謂雲從龍,風從虎。 逢川是龍的土地,而這馳騁逢川,無所匹敵的平川劍聖,便是虎。 自二十年前空域之亂以來,前代劍聖風舜卿殞於京州,其唯一的徒弟牧衡便銷聲匿跡,不見蹤影。 平川一脈劍聖佩劍雙子劍,也跟著失了蹤跡。 自古以來,猛虎出山之處,必然風雷激蕩。 如今傳言雙子劍和它的主人重現江湖,引起不少八方劍客趨之若鶩。 “這小子手上的驚鯢殘劍已經產生了共鳴,雙子劍必定在這天風郡內。”四劍客劍勢未平,濃鬱的殺氣開始彌漫。 浪人把刀片放回黎洛懷裡,拍了拍後者胸脯,吐著酒氣說: “小子,收好殘劍,等我收拾了他們,再跟你解釋。” 話音未落,劍光從四方襲來,浪人一把攥住黎洛,縱身一躍避開密集的劍刺,足尖穩穩地踏在劍指之處,如泰山壓頂。 一時間,四名劍客被封住了劍,掙脫不得。 “你們猜,這是何物?”浪人醉眼迷離地笑著,緩緩從腰間拔出佩劍,漆黑的劍身徐徐出鞘,發出清脆的微鳴,與此同時,黎洛懷裡的驚鯢殘劍也發出劇烈的共鳴。 八劍同出玉龍閣,同屬名器,此刻神兵相遇,隱隱有血脈般的聯係,如高山流水,故交相知。 “羅睺!”四劍客之首脫口而出,握劍的手頹然鬆開,趔趄倒地,“你,你是劍聖牧衡!” 羅睺離鞘未半,牧衡猛然發力收鞘,劍柄撞擊在鞘口,發出一陣暴烈的威壓,如地龍歸洞,擺尾凈空。 四劍客紛紛失去重心,脫手倒地,嚇得不敢動彈。 這便是平川一脈劍聖的威嚴,出鞘見血,封鞘激蕩。 ----------------- 塵州,暮嵐郡,吉慶街。 四喜客棧的大門,已然貼了封條,這場血洗客棧的屠殺案,也漸漸走街串巷,逐漸被人們傳開了。 縣衙的捕快一走,吉慶街又重新恢復了往日的繁鬧。 行色匆匆的過客中,獨有一人靜靜地站在客棧門前,望著招牌出神。 他穿著玉龍閣的乾部裝束,一襲黑底藍紋缺胯袍,層層疊疊的雲上紋之間,繡著藏青色的不知名圖騰,飄渺如風。 玉龍閣雲上級乾部,擁有最接近空域王血風源之力的人造異侯,夜嵐。 “真是濃鬱的光源之力,死去這麼久還有能量殘存。” 他那蒼白的唇微微顫抖,慢慢勾起病態的弧度,伸出舌頭舔舐著嘴角。 “怎麼還有這個味道?”夜嵐高挺的鼻梁聳動著,貪婪地索取著風中的線索,“骨草香?沒錯,我忘不掉這個味道。” 因陶醉而微闔的雙眸緩緩睜開,暗示著體內源力湧動的藏青色眸子熠熠生輝。 “虎塚老弟,你死的不冤。”涎水順著嘴角流下,一股幽幽的風將他輕輕托起。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越升越高,忽然一個彈射直沖雲霄,掀起的風浪將周圍的過客吹得東倒西歪,引起一陣喧嘩。 “是破軍,是破軍!”夜嵐在空中歇斯底裡地狂笑,“昨夜客棧裡的人,除了天風鏢局,還有搖光宗門的人在場!有意思,有意思!” 回應他的,隻有獵獵作響的風聲,他的狂笑,也因為高速沖破空氣的音爆,而被掩蓋在風中。 與此同時,身處縣衙的李捕頭收到城頭戍衛的消息,昨夜醜時有天風鏢局的鏢車連夜出城,聲稱加急押鏢,也亮出了鏢局當家的令牌。 李捕頭陰沉著臉聽完,重重一拳砸在案上。 讓他給跑了。 兩個時辰,從西郊出城,恐怕這個時候已經進了天風郡。 若天風郡攔不住,毗鄰的永州恐怕也要通告到位才行。 一念及此,李捕頭立刻傳令,兵分兩路,天風郡初步攔截,永州進行斷尾,把暮嵐郡四喜客棧屠殺一案的情報交予兩地,共同審理,合力抓捕嫌犯。 ----------------- 塵州,天風郡,天風鏢局。 有人重重叩響了鏢局的大門,管家老鄧頭聽到了鏢車的鈴鐺聲,喜笑顏開地準備迎接鏢頭回家。 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紫白相間的短襦小袖,一雙清澈動人的眸子布滿了悲傷,仿佛珍珠一般鑲嵌在冷艷絕美的容顏之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姑娘是?”老鄧頭瞥見了自家的鏢車,可這來路不明的姑娘似乎有許多話想訴說。 “您好,我來找黎洛。”她開口,聲音溫潤如玉。 “你找他做什麼?”同樣聽到鏢車鈴鐺聲的孫二娘疾步趕來,卻未見到自家漢子,隻見到這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從懷中掏出了當家令牌。 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受徐鏢頭所托,來給黎洛帶個話。” “老徐?”孫二娘眼裡一亮,連忙追問,“他人呢?” 她靜靜地望著孫二娘,遲遲不肯開口。 終於,她那薄如櫻瓣的唇還是動了動,將令牌遞到孫二娘的手上,說: “您是孫二娘吧,我父親和徐鏢頭故交甚好,昨日徐鏢頭與我父親把酒言歡,為了不讓您擔心,特意命我先行前來,給您報個平安。” 孫二娘聽後,終於是鬆了口氣。 “死老徐,我道是遲遲不歸呢,原來是在外麵喝酒!” “小姑娘,實在不巧,黎洛今早出了遠門,你有什麼話就告訴我吧。”孫二娘收起令牌,招呼著她進門。 可她卻欠身躲開,小心地追問:“黎洛去了哪裡?” “哎呦,這可沒告訴我,”孫二娘順手一指,“朝著西郊出城了,估摸著也沒走多遠。” “謝謝二娘,我先行告退了。”她聽後,握拳作揖,一派江湖兒女的作風,沒等孫二娘反應過來,轉身便揚長而去。 “這姑娘,怎麼神神叨叨的。”孫二娘蹙眉,招呼老鄧頭將鏢車趕回了後院,關上了鏢局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