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 卷1 太祖本紀上(1 / 1)

舊梁書 張仕一 8693 字 2024-03-17

太祖高皇帝姓羅臺氏,諱圖哈,俞胡也。其先本上古玄帝庶子,以未嗣帝位,奉命守於沙漠,遂居於朔宇。後匈奴、柔若迭大,帝先祖未能製之,部眾零散,遂見統於諸狄,而漸融胡俗矣。俞語號尊貴曰“羅臺”,帝先遂以為氏。帝之先世代為酋壯,總所在部落,外謂受命於柔若,實徑率其士馬以遊牧,其男女大略散於上穀。屬文梁之際,齊高祖龍英陸梁山東,臣妾河北,其兵威甚盛,用摧柔若於塞下,電掃沙漠以南,既而散其所到諸胡部落,納隸編戶,欲以驅使,帝祖元皇帝羅臺霍勒亦在其例。時齊高祖與梁太祖對持於關河之間,霜競逐鹿,乾戈歲舉,英以塞下之胡多善騎射,遂頗抽其中驍勇者充軍,元帝亦從英與梁戰,遂崩於行陣之間。   太祖父德皇帝諱題歷,母德敬皇後曰舍羅璨。德皇後之有娠,期年始生太祖,人皆奇而怪之,洎乎將生太祖,德皇後又夢龍繞後三匝,灑鱗以附後,俄而鱗沒而化為白光,及悟遂誕太祖。   太祖容貌英武,身將八尺,美於髯發,臂長垂膝,性又敏達,勇猛有膂力。德皇帝與後皆蚤崩,元皇帝又隸在軍中而崩,太祖遂蚤孤而無援,其遠近豪強富貴,多因隙而謀,奪占帝家田宅,於是帝室漸破落,而帝亦勉力耕植,晝夜勤勞以養其一妹二弟,猶常為所在胡夏大戶牧馬佃作以易糧粟,然惟差得糊口而已。帝常夜中悵然,仰天嘆曰:“大丈夫恨未逢時勢,不能開業創功,至於歲月蹉跎於此,如之奈何也!”   而帝素豁達仁和,又便善弓馬,遂頗與遠近胡夏誌士結識,每相濟於彼此,其情遂緊切。屬梁世宗與梁鳳翔主相搏戰(注:鳳翔主者,謂扶風長公主。扶風長公主稱帝之後,改元曰“鳳翔”),公主引碣滑以為犬馬,世宗不能敵,遂從其臣策,招莫奚以為爪牙,以上穀、代郡賂之。莫奚主侯多昌遂以其胡騎翻塞而南,而其既入塞,又廣募遠近胡夏以入其軍中,太祖聞之,遂以為謀功之秋,於是聚攏其近密,並太祖凡十四騎,以赴侯多昌。其從者十三,胡八人:索禽餘、索禽措、乾塔夫阿、乾塔恰、奴木塔、劼泰、由亨、多剌耳;夏五人:蕭崇、譚順、張蘇、汪遷、李統。   侯多昌遂以太祖為隊校,太祖用從侯多昌轉戰於中州,以伐鳳翔主。太祖既善騎射,又驍勇剛健,於是每戰奮武,所向披靡,從侯多昌之在關中,前後馘數十級,積功至於營將,隸於昌侄侯多卓羅(注:《梁書》作“侯多卓洛”)。太祖嘗從所部與敵抗,侯多昌所部有所不利,為敵所圍,侯多以其兵馬遁逃,太祖遂與大眾相離,乃以為危殆,俄而有天使降,以光環太祖,其敵之士卒竟皆不能探知太祖所在,天使用導太祖出圍,俄而又不見,太祖遂還營,其同列諸將莫不愕然,太祖乃以其本末相告,鹹震驚。後侯多昌屯其兵馬於代北,與梁相抗衡,遂稱代帝,太祖猶屬卓羅,從之與梁相激戰,累建勛勞,稍遷建節將軍。太祖每戰跨馬沖槊,摧搗前敵,所從諸騎又多驍將,以是往往跳蕩先登,所向奔散,侯多卓羅特重太祖,以為時之良將,每雜選胡夏銳卒以配之,使陷陣沖鋒。   初,侯多昌常以兵馬受卓羅,卓羅亦為驅馳,奮戰行陣,頻建功績於沙場,威名冠於代營諸將,昌子侯多敘凡深忌之,每欲奪其權,昌貪卓羅驍勇,遂不果。後昌薨,敘凡將嗣位,卓羅憂懼不知所措,問於太祖曰:“先帝在時,敘凡便數欲謀我,今其將嗣位,如何能與相容?我將肉袒負荊,匹馬赴行營,以陳此間情實,用乞上信,卿以為何如?”太祖對曰:“善哉,此滅家之舉,敘凡之福也。”卓羅嘿然,良久問曰:“以卿所見,奈何?”對曰:“將軍與敘凡,勢如水火,料始終不能相容,故彼此之間,焉有兩存之理?”卓羅是之,遂率其眾,陰結昌近將,裡外應合,擊斬敘凡而稱代主,受太祖驍勝將軍以酬之。   時梁漁陽太守耿封聞侯多昌薨,遂率眾來犯,太祖聞之,遂語卓羅曰:“彼聞此間擾亂而來,諒為驕兵,此正可以弱相餌,然後迎鋒逆之,一舉梟其酋虜,是良機未可懈之。”卓羅是之,於是誘斬耿封於上穀。侯多卓羅既斬耿封,遂乘勝犯漁陽,漁陽文武推封妹耿栴為主以守,卓羅臨城望見,遂近城而嘲栴曰:“汝郡豈無丈夫?乃使汝統兵,焉能彎弓乎?”栴怒,彎弓射之,卓羅驚避,矢中其馬,栴又引弓,太祖時從卓羅,大愕,疾抽矢對發,栴亦慌避,太祖疾持盾保卓羅上馬,乘之奔還,栴再欲射卓羅,竟未能及。後侯多卓羅薨,其弟侯多圖發擊斬卓羅子侯多九陽(注:《梁書》作“侯多九幺”)而嗣位。圖發素聞太祖英名,數遣使說太祖,太祖竟委質於圖發,圖發大喜,其掃蕩河朔,每戰無不使太祖從征,以功積擢信武將軍。   梁湣帝昇安十五年春正月,侯多圖發率眾臨河耀兵,梁湣帝遂會河南兵馬以防備,圖發遂欲還,太祖勸之曰:“今同蜀、碣滑相繼擊梁關中,其南岸兵馬不過河洛士卒而已,今脫還眾,洎乎再來,恐其關中將校亦會來援,非我之利。”圖發是之,遂南渡推鋒,進去洛陽百裡,又戰而破其周縣,圍洛陽。梁湣帝疾命其關中督統、陳王葉棟率眾東救,棟遂命其京兆尹唐駿率兵馬七萬,自西來以救洛陽,遂與圖發戰於洛陽西南。時駿將石佑率所部鎧馬千騎,連斬代將校數人,破三陣,代兵為之動亂,圖發遂問諸代將曰:“誰可當此?”太祖時在陣,勒轡而出,曰:“願梟其顱來獻。”遂揮槊拍馬,從劼泰、索禽餘、乾塔夫阿、張蘇等將,揀其銳騎百人,徑撲佑部,所從歡呼鼓噪,摧戮前敵,於是一舉奮威,大破敵眾,太祖親持長槊,跨馬先登,遂陣斬石佑,盡殄其兵,代將皆踴喜跳叫,侯多圖發遂乘之進戰,大破唐駿,太祖躬率所部,追北而斬駿,圖發遂以太祖有功,擢為後將軍。   時代將勃覺黎與梁九江太守鄭安相持於潁川,侯多圖發遂命太祖率眾助勃覺黎。太祖既至,分其士馬為數隊,頻日截擊梁兵之尾,擾其輜運糧道,遂窘安部。是歲八月,葉棟又遣其關中參軍梁農率兵馬四萬赴洛陽,欲與鄭安犄角以解洛陽之困。圖發時圍擊洛陽,跨旬不能拔,至是聞梁兵夾薄,稍憚,遂令太祖與勃覺黎率兵馬還,思退保河北。太祖聞之,疾遣使奔馳赴洛陽圍營以諫曰:“梁實間代,德祚將絕,此天下所知。又‘文滅夏衰,當興胡運’者,河北老少男女無不轉相謠誦。是皆梁必滅之證,而今陛下舉盛兵以圍洛,外城已摧,宮殿垂破,萬世不建之功,克在咫尺之間,如何使此良機一朝失之?陛下且陳師洛下,固兵馬陣壘,以距關中之賊寇,臣於旬月之中,必先斬鄭安,還戮梁農,脫不如策,願償斧鉞!”圖發從之,遂結陣固壘以距梁農。太祖遂陽造聲勢,卷其旗鼓,拔其營帳,稱將還赴洛陽以逆梁農,鄭安聞之喜悅,遂夜中犯寨,太祖預使部將劼泰、張蘇率眾設伏於寨中,俟安部入,遂四麵發伏以擊,於是安部囂亂,太祖乃從胡騎,舉烽吹角,電擊敵眾,於是安部將卒奔散潰亂,盡為太祖所殺虜,安亦為乾塔夫阿所斬。其餘梁將聞太祖破斬鄭安,莫不悚然,遂相率奔還淮南,太祖遂以步甲付勃覺黎,揀其騎士北還洛陽。九月,太祖還次洛西,遂與侯多圖發並力以擊梁農,大破諸城外,太祖斬梁農於陣中。侯多圖發遂語太祖曰:“今日摧退二寇,實賴卿知勇也,不若,已倉皇流離於河朔之區矣!”遂進太祖為左將軍,封河朔侯(注:河朔侯,名號侯也,如文梁之關內侯、溫之中原侯等)。   十月,梁北平太守叔孫彥犯西代之廣陽,陷薊,推鋒南逼至於涿,圖發懼河北為叔孫彥所取(注曰:叔孫彥時奉其子耿嶠為漁陽太守),遂命太祖率眾數萬,還距彥。十一月,比太祖至,涿已陷,彥進逼範陽。太祖遂命劼泰率步勇守範陽,語之曰:“汝斂眾保距,任叔孫彥挑戰,切不可與爭鋒。”自率精騎西迂,道上穀以擊薊,晝夜攀城而破之。叔孫彥聞薊陷,憚其還路絕斷,遂率軍北趣太祖,太祖預料之,遂命索禽措、李統各率兵馬待彥,比其至,以逸擊疲,遂奮銳大破彥,斬虜千計,彥東奔而遁,太祖用進下廣陽,驅逐叔孫。   西代統弘元年春(注:即梁湣帝昇安十六年),侯多圖發以取洛陽,改當年元為統弘,大封有功,遂受太祖前將軍,兼潁川太守,使率眾鎮於潁川。四月,僭梁主葉麒命其右將軍張統率兵馬十萬,濟淮以來犯,趣勃覺黎於彭城,太祖命索禽措率所部士馬三萬赴援。六月,遂與勃覺黎並力摧統,走之。   二年(注:即梁中宗弘光元年),梁汝南太守桃徹率眾犯潁川,為太祖所破走。是歲,侯多圖發使其弟魯王侯多叔那與勃覺黎略地於淮濟之間。   三年,代平齊魯,圖發乃以勃覺黎為齊郡太守,使鎮齊魯,命侯多叔那轉鎮陳郡,率兵馬擊沛,使太祖分兵與同進,太祖遂命其將多剌耳率眾二萬以協叔那。而九月,侯多圖發薨,其子其桑嗣偽(注:《梁書》作“其倉”),深憚忌侯多叔那,慮其將如卓羅、圖發奪位故事,遂以輔政征叔那。叔那既受命,將赴洛陽,而太祖與叔那嘗並駕驅馳,義結金蘭,至是遂遣人勸叔那曰:“皇家叔侄兄弟之間,相殘豈少聞?今公雖無異圖,然不策洛陽之意,若擁兵在外,其進退皆可自若,何以棄外兵而內赴,脫有所危難,復如之奈何?”叔那遂過潁川謁太祖,慰以其桑無相圖之意,太祖知疏不間親,遂曰:“雖然,仆猶慮有所差池,今乞賢弟一子,以置仆軍中,用防他變。”叔那遂以少子侯多助什留潁川。而叔那既還洛陽,果為其桑所誅。其桑又遣人征助什於太祖。太祖驚怒,遂會其所部俞胡並諸雜部,曰:“侯多其桑為政不仁,暴虐其甚,枉族魯王其族,又欲散諸鎮雜胡,以奴隸視汝輩,今焉能俯首事之?我將興兵以討之,功成之後,汝等盡為有功有勞之人,賞爵賞金之士,誰樂從我?”太祖預布其親信於人間,至是皆高呼萬歲,於是人皆呼嘯樂從。太祖又遣人赴陳郡,收叔那所部士卒,並引陳留太守劼泰。   十月,太祖統潁川、陳留士卒並叔那舊部步馬凡有十萬,傳檄以討侯多其桑,發兵北進,用迭下諸縣,邇洛陽而陳兵。其桑疾會其境內兵馬,欲抗太祖。十一月,太祖逼洛陽,其桑麾眾與太祖戰,太祖遂勸率士卒,推鋒進鬥。代之將校士卒素聞太祖威名,皆不敢犯銳,太祖用所向披靡,降伏敵眾,大破其桑於洛下,其桑斂其兵馬以保洛陽。十二月,西代河內太守莫不藏率河北士卒數萬,臨河將渡以救其桑,太祖使劼泰率眾擊而破之,又遣使說莫不藏並河北諸郡太守,許其猶守河北,於是西代河北守將皆擁兵不南。是月,太祖遂破洛陽,其桑自縊而死,太祖用奉侯多助什為西代主,昭告海內,大赦天下,宣慰河南北守將,其太祖所部將校有功者各加賞賜,以太祖為大將軍,封陽翟侯,改明年元為“晟照”。   初,其桑既敗困洛陽,遂請救於其境內河南北諸郡。至是河南諸郡多望風歸順於太祖,河北諸郡亦皆奉表洛陽。而時勃覺黎統大眾在齊魯,聞太祖奉助什,遂不服,乃舉其所轄齊、魯、膠東、瑯琊、濟北五郡反,自稱齊公,奉侯多圖發子布阿為偽主,說誘遠近,於是河北諸郡聞之,亦為騷動。   晟照元年正月,葉麒又使其沛郡太守辛隆犯彭城。時梁、齊相逼,河北搖動,洛陽文武莫不憂慌,太祖內亦微懼,然猶從容謂群臣曰:“梁兵羸弱,摧之易於探囊;勃覺愚虜,禽之擬於折枯。今觀卿等怏怏,豈非恨其來敵太少,不足滿座分其勛勞哉!”是月,太祖遣使宣慰勸撫河北郡縣守令,曉以成敗利害之勢,河北文武時北逼耿氏,西憚碣滑,遂惟觀望於南。太祖又命征南將軍劼泰潛率胡騎赴彭城,距梁將辛隆;留蕭崇守洛陽,以總輸運,太祖則躬將步卒甲士,東赴昌邑(注曰:昌邑屬梁郡),使其前將軍索禽餘分率士卒赴守甄城,太祖與索禽餘各立營於巨野澤兩側,憑水犄角以距,所在堅壁清野,聚斂士糧,深溝高壘,欲以與勃覺黎相持守。二月,勃覺黎數犯昌邑、甄城,太祖與索禽餘皆逆擊距而退之,遂相持不下。是月,辛隆率眾至彭城,連下數縣,遂輕代將,營壘懈備,劼泰用襲破辛隆,隆遂敗逃,泰乘勝南收彭城諸縣。四月,勃覺黎以相持日久,而軍糧日匱,遂率眾退,太祖遂追其殿卒,擊虜數千,竟以勃覺黎勢猶強,未加深追,班師於洛陽。而時河北諸郡太守,兼受太祖、勃覺黎章印符綬,擁兵於所在,洛陽敕命所從,河淮數郡而已。九月,勃覺黎寇東郡,為太守索禽餘所擊退。   二年正月,太祖命遣使巡行境內,勸課農桑,賑濟貧弱,開官家倉廩,以濟窮苦。三月,碣滑北夏主烏羅剌寇河內郡,河內太守莫不藏與戰不利,乞師洛陽。太祖聞之大喜,遂令左將軍多剌耳率眾五萬濟河而北,與莫不藏並力退烏羅剌,莫不藏乃以河內奉命,太祖以莫不藏歸誠向化,遂封其修武侯,拜其二子為京官,且以其狀傳於河北。六月,太祖以司農卿蕭崇為河南尹。七月,勃覺黎寇梁郡,為其將帥所距退。十一月,梁中宗以其右將軍茅昭為帥,統眾十萬來犯。十二月,茅昭陷彭城數縣,太祖留蕭崇守洛陽,躬率大眾赴彭城,又命劼泰率眾東鎮東郡、梁郡,以防勃覺黎。   三年正月,茅昭盡陷彭城,太祖遂距諸栗縣(注曰:屬梁郡),昭以眾來犯,太祖麾將擊之,累戰破昭。二月,太祖遣使招誘梁軍之中流民將校,以利相勸,又縱反間,離其僑吳將校,於是梁營僑將頗有來降者。太祖遂間之奮銳,沖茅昭營壘,大破梁兵,昭棄眾南遁,於是南軍潰散,太祖乘勝追擊,禽戮數萬,遂復彭城。太祖於是南討沛郡,破沛郡太守辛隆,隆遂棄郡南逃。三月,太祖下沛郡,遣弟征東將軍羅臺步切率眾西擊梁汝南郡,自班師還洛陽。時隨軍文武,皆勸太祖乘勝南渡淮以伐江南,太祖曰:“卿等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夫目下春水方深,夏雨將至,我一旦鎧馬濟淮,恐前路濘沮,還道斷絕,屆時人心惶恐,糧秣不通,其勢危矣。且今河北不賓者數郡,齊魯附叛者連城,王室當務之急,蓋在北不在南。夫梁雖間代,孤料其命數尚有遺歲,今未是滅此之時。”遂還洛陽。是月,勃覺黎寇東郡,劼泰距之。四月,羅臺步切陷汝南。太祖總眾以助劼泰,勃覺黎聞太祖來,遂遁還齊魯。是月,西代主侯多助什以太祖累有大功,遂封潁川郡公。十二月,齊魯許鄭皆大雪,太祖間之,揀精騎數千,欲雪夜以襲勃覺黎之歷城。於是太祖乃總其銳將驍卒,潛赴東郡,與慷慨陳辭而誓眾,勸勵將兵,卷甲挾糧,銜枚裹蹄,馳突濟北之境,冒風雪而奔進。時雪舞漫天,勃覺黎未測太祖之來伐,而太祖先又數使劼泰頻騷黎西境諸縣,每一戰即去,使黎以為王師無進討之意。至是,太祖又令劼泰擊盧縣以引齊眾,於是齊將多往抗劼泰,太祖遂所向無沮,徑抵歷下,遂張旗列幟,陳兵舉火,重圍以逼其城。時夜中大雪,偽歷城文武望見王師,旗幟森然,烽炬相屬,以為眾逾十萬,遂慌懼不知所措。太祖復遣人入城,遂說降之,太祖乃以兵入城,而偽歷城守將始知王師才數千人耳,遂復叛而將謀太祖,太祖預有所備,禽其令而斬之,又盡繳其械,捕其將帥士卒,乃取歷城,留鎮東將軍奴木塔守之,自還東郡,引大眾來赴。比至明朝,勃覺黎所部始知歷城陷,於是勃覺黎疾統步馬三萬犯歷城,奴木塔憑城據守,勃覺黎肉薄攀城,猛擊數日而不能克,俄而太祖率眾六萬至,遂與奴木塔表裡奮擊,大破勃覺黎,斬其士卒萬餘,黎從其殘兵東奔,太祖乘勝推鋒,收降諸縣,盡光魯郡、濟北。   四年正月,瑯琊、膠東二郡守令皆望風歸順,勃覺黎於是困守臨淄,太祖總眾十萬圍之。二月,破臨淄,斬勃覺黎,遂平齊魯,遠近威震。其河北郡縣守令,或有表勸太祖即尊位者,太祖以其表示大將軍司馬格尋,樂曰:“脫勃覺黎斬孤,料亦能得其表。”尋對曰:“若勃覺黎得之,或當應其請。”太祖遂毀其表,曰:“孤非勃覺黎。”是月,西代主侯多助什以太祖平齊魯,進太祖爵為潁川郡王。四月,太祖命淮北將帥耀兵於淮上,以懾僭梁。九月,太祖命境內守令搜羅賢俊,以充諸軍府文武之任。   五年二月,西代主侯多助什詔納太祖長女為皇後。八月,邯鄲太守侯多懷離、巨鹿太守烏句竟隆(注:《梁書》作烏句徑隆)皆遣子質於洛陽,且陳太祖威德,為其子弟請職命,太祖大喜,皆以官相受。九月,太祖遣使巡行河北,風諸郡太守遣子弟如洛陽,諸郡皆從命,惟常山太守侯多正乎不從,遂遣使於晉陽,欲引北夏而來寇,許事成之後平分北宇。北夏主烏羅剌喜說,即率胡騎八萬,赴常山與侯多正乎相盟,推正乎為西代相國,並其士馬凡十三萬,南寇邯鄲,且傳檄河北,代、上穀、廣陽三郡以成敗難測,遂皆擁兵觀望,侯多正乎遂寇信都而陷之。   太祖聞侯多正乎引碣滑而來犯,遂問策群臣,大將軍司馬格尋請餌侯多正乎濟河南犯,堅壁以距之,俟來春河深,與河內、巨鹿首尾夾擊,斷其歸路以摧之,其計詳《格尋傳》。諸將或以泰險,而河南尹蕭崇對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祖遂定計,遣使命莫不藏、烏句竟隆各固守其郡,且使劼泰率眾東屯齊魯以備,而密使侯多懷離率眾棄邯鄲而南,以餌侯多正乎。於是正乎寇破武安、邯鄲,懷離棄鄴而南,正乎又陷鄴。十一月,正乎悉寇邯鄲。十二月,正乎率眾臨河,太祖使其部將多剌耳陽擊而退走,自白馬引正乎所部渡河,於是正乎與烏羅剌皆以兵馬自白馬南渡,太祖使多剌耳營於酸棗,自率兵赴援。   六年正月,正乎與烏羅剌數寇酸棗,多剌耳率眾距之,正乎遂又東擊濮陽,為劼泰所摧退,遂與太祖相持於酸棗、濮陽之間。四月,正乎與烏羅剌以相持跨月,進無所擄獲,而春水已深,夏雨將至,其歸路將絕,而太祖又命鎮北將軍李統數率騎擾其尾道,遂拔營而欲北。太祖料之,躬統兵馬自酸棗襲其西,又使劼泰將士卒擊其東,且命河內太守莫不藏、巨鹿太守烏句竟隆率其河北士卒,自東西兩道夾擊邯鄲,於是諸道齊奮,大破正乎、烏羅剌,斬其部眾數萬。正乎與烏羅剌狼狽濟河北遁。五月,太祖總兵馬渡河,推鋒北邁,所到降下,遂復邯鄲,驅烏羅剌,走諸常山。六月,太祖使其部將劼泰、張蘇各率兵馬四萬,兩道並進,按甲徐行以逼常山;太祖親率精勇,以擊上黨,且命索禽餘自河內逼長子,與太祖犄角而進,遂悉取上黨。是月,河北諸郡太守並遣使於洛陽,奉表陳忠而獻款。   七月,烏羅剌聞上黨陷而懼憚,疾還太原,劼泰、張蘇遂推鋒進常山,悉降其縣,侯多正乎遂攜其妻子西竄以奔太原,其部將逃散,來歸順者泰半。是月,太祖留索禽餘守上黨以備河東,躬總兵馬北擊太原。八月,劼泰率兵馬陣於井陘,以持北夏兵馬,而竟不西進;太祖則圍太原之祁縣而不攻,俄而烏羅剌率眾至祁外,太祖遂乘其奔馳而來,結陣未穩,鼓噪沖擊,大破烏羅剌於城下,斬其將數員,遂乘勝推其兵鋒於晉陽。九月,北夏河東太守璺琮以其郡降,太祖猶以為本職。是月,太祖命張蘇、李統略地,於是平太原、雁門二郡,烏羅剌乃孤守晉陽。十月,太祖深圍高壘,困烏羅剌於晉陽。是月,太祖又命張蘇率眾擊北夏之雲中、西河二郡。十一月,張蘇取雲中、西河二郡,而北夏西部郡縣數為秦氐主旁鐵勃丹所取。十二月,烏羅剌兄子烏羅組斬烏羅剌並侯多正乎,迎降太祖,太祖遂入城,撫慰其城中兵民,盡降北夏之公卿宗室,遂平北夏。   永宣元年(注:即梁中宗弘光九年)正月,太祖留索禽餘為征西大將軍,加晉陽留守、總河東事,鎮晉陽,凱旋洛陽。侯多助什以太祖有滅夏大功,詔封太祖為溫王,以河內、上黨、邯鄲、東郡四郡為溫國,命溫國封拜一如代廷。太祖表辭不受,侯多助什不聽,太祖再讓,群臣皆固請,太祖遂三乞罷詔,西代君臣皆不許,太祖遂受王號。二月,太祖大封溫臣,命以潁川王妃索奈煷為溫王妃;潁川世子羅臺丘餘為溫世子;河南尹蕭崇領溫左相;征西大將軍、晉陽留守索禽餘領溫右相;征北大將軍索禽措領溫太尉;大將軍司馬格尋領溫司徒;征西將軍乾塔夫阿領溫司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其餘各有封拜擢賞,詳見列傳,不敘於此。四月,征南將軍奴木塔破南陽數縣。五月,奴木塔盡取南陽。八月,侯多助什詔以潁川、南陽、陳留、陳郡凡四郡增封於太祖,並前凡八郡,又加太祖相國、大將軍,受九錫,命太祖用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太祖累陳辭讓,詔不許。十月,西代太尉劼泰,西代征西大將軍、晉陽留守、溫右相索禽餘,西代征北大將軍、溫太尉索禽措,西代司徒、溫左相蕭崇,西代相國長史、領大將軍參軍、溫右相格尋,西代征西將軍、溫司徒乾塔夫阿,西代征北將軍、領邯鄲太守、溫司空張蘇等代、溫公卿群臣百餘人聯名勸太祖即位。太祖三讓不從,群臣固請不止,太祖遂曰:“此非孤所圖也。”蕭崇對曰:“此天下所冀也。”太祖用受之,乃即位於洛陽南郊,燔柴祭天,昭告天下。西代主侯多助什遜位別宮,詔猶封陳留王,仍行代朔,車旗服色並不改易。詔大赦天下,普賜海內,改當年元為“永宣”。十一月,詔以溫妃索奈氏為皇後,溫世子羅臺丘餘為太子,劼泰為左丞相,封瑯琊郡公;蕭崇為右丞相,封南陽郡公;索禽餘為太尉,封西河郡公;多剌耳為司徒,封任城侯;格尋為司空,封陽夏侯;張蘇為河北督統,封信都侯;羅臺組噶為河南尹,封河內郡王;羅臺步切為河東督統,封太原郡王;奴木塔為淮北督統,封傅陽侯,其餘卿將文武,各有封拜爵賞,皆敘列傳,不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