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結束了早間一個時辰的抄錄工作後,吳希便與來尋他一同前往州學上課的李如出門去了。 宋代學校的發展到此時已有相當規模,州學內雖然尚無專門提舉管理的學官,但起碼已經有了訓導諸生經術行義的教授。 此外,宋代還開創性地創設了由年資較深的學生兼任的學正、學錄等職務,管理學生日常事務兼掌考核,其作用大致相當於後世大學校內所設置的勤工助學崗位。 而此時的杭州僅有一處學校,錢塘、仁和兩縣之學盡附州學之內。 州學則在城南通越門外,那裡有著杭州城內唯一一座孔廟,也是每年發解試開考的場地。 今天是月度的考核日,在宋代,學生們並不是升入上級學校後便能高枕無憂。 若是在例行考核中多次不能取得合格成績,那麼該學生也是有可能遭到學校驅逐的。 隻能說,每個月在學校領取的補助都不可能是白來的。 是的,在與李如溝通之後,吳希終於確認此時杭州州學是有學田供給的,再加上轉運司、常平司劃撥的部分留州係省錢等,每個州學生都能按月領到百十來文錢的樣子。 此外,州學還會為每個學生提供食宿。因此,若不是像吳希這樣需要養著一個妹妹的話,再貧困的士人也能靠著州學生的身份勉強過活。 當吳希、李如兩人走進學堂的時候,許多人已經齊聚於此,相互之間輕聲交談著的場景,不免讓吳希有些恍然。 這一幕與吳希前世讀本科時課堂上的場景是如此相似。 “吳二郎,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吳希沉浸於回憶的思緒。 吳希聞聲望去,隻見是一位約莫三十歲年紀的文士在喊自己,言語中透露著關心。 他自然是不認識對方的,不過心中暗暗猜測眼前之人不是此齋學正便是學錄,也就是之前提到的高年資學生兼任的州學基層管理者。 好在旁邊李如當即向對方見禮:“見過方學錄。” 吳希便也隨之下拜問候。 “二位賢弟莫要多禮,二郎你身體恢復了沒?那日可真是嚇死為兄了。” 吳希不禁有些疑惑,這方學錄跟自己很熟嗎?為什麼言語中表露出他似乎知道很多事一樣? 等等,學錄! 是了,當日自己遇險,為蘇軾所救下之後,他曾提起是請了州學一位學錄來辨認自己身份。 想必就是眼前之人了。 秉承著與人為善的精神,吳希當然是打蛇隨桿上,跟對方熱絡起來,至少以後在州學的日子好過些不是。 “勞煩兄長擔憂了,多虧蘇州判請來名醫救治,如今我這身體已然無礙。” 話音剛落,室內頓時為之一靜,隻聽到一些人悄聲詢問著:“誰?” “州判?” “說的是大蘇嗎?” “大蘇來了?” 房間內的氣氛愈發高漲,直到離著吳希等人最近的學生終於上前詢問,卻是當即引爆了室內的氛圍。 吳希被眾人驚得連連退後,眼看著似乎個個都是蘇軾狂熱粉絲的州學生們,有些發懵。 他似乎錯估了蘇軾在這座州學,乃至在這個時代對於廣大文人的號召力。 最終,還是方學錄瞪大眼睛嗬斥了一聲,顧忌於今日考核的州學生們這才稍稍冷靜下來。 待到吳希尋到一處座位坐下,許多人還在頻頻回頭張望著看過來,眼中滿是艷羨,並不時交頭接耳討論著什麼。 似乎對他們來說,能得到蘇軾的垂青是極其了不起的事情。 不過事情總有例外,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陡然響起。 “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便是蘇軾,也不知某些人走了什麼狗屎運。” 吳希挑了挑眉,聞聲望去,隻見一個生得瘦高細長,五官之間緊縮得厲害,讓人望去不由會對其打上刻薄標簽的文士施施然走進門來,身後還跟著幾名隨聲附和的狗腿子。 李如見狀在旁勸道:“二哥,翟越這廝一直是這副模樣,無外乎是嫉妒你與迎迎姐走得近,莫要理會他就是。” 吳希略感無語,合著還是個情敵咯? 暗暗記下此人容貌和姓名後,吳希便不再關注於他,轉而同李如繼續隨意交談起來。 等到學正到來,今日的考核便正式開始,眼看著一個個同學去到學正那裡接受檢驗,吳希仍是有些緊張的。 但好在也不知是不是學錄那邊的特殊照顧,吳希的這次考核進行得十分順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幾個相對基礎的經學問題他也能夠對答如流,畢竟“經史”從來不分家。 中午時兩人便在學校裡跟同學們一起吃了飯,期間自然又有許多同學前來攀談關係,吳希也是來者不拒,大都與他們結下了善緣。 午間一過,眾人又是齊聚一堂,學正宣布了上午的考核結果,並沒有人收到考核不合格的成績。 於是眾人便也都開心地投入了剩下半天的學習之中。 總之第一天的州學生活他還是十分適應的。 等到約莫申時(15-17時)一二刻的樣子,州學教授到來,對今日的考核情況稍作了解之後,對眾人再次表達了肯定,便宣布寒食節將近,州學再次休沐放假。 來不及感慨於宋代州學生的休沐假期之多,吳希便被李如急匆匆拉走,並因此避免了再次被蠢蠢欲動的同學們包圍的後果,當然也避免了再一次被那翟越惡心到的可能。 自州學出來,兩人便急匆匆上了李家的馬車,一聲鞭響,馬兒慢悠悠走動起來,奔向了兩人回家的方向。 吳希不由感嘆:“大蘇先生的名氣可真是了不起啊!” 李如不無羨慕地答道:“那是自然,自去年年末大蘇先生履任本州,便是不提本州文士的驚動,隻說那些往來南北的讀書人不想到其府上求見呢?” 吳希點了點頭,心道莫說是你們這些同時代的文人,便是自己這種相隔快有一千年的中國人,隻要讀過書,誰又不為“蘇東坡”這三個字癡迷呢? 隻是才情如蘇軾這般超拔,為什麼卻終其一生不得誌呢?
第一十四章 杭州州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