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說眼前之人是誰?蔡元長? 若說這個名字或許在後世人聽來並不著名,不過此君本人一定讓人有如雷貫耳之感。 蔡京! 對,眼前這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文士正是歷史上一代奸相,也稱作北宋六賊之首。 他怎麼會在這?吳希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冀之,快來見過你元長兄,此君乃是蔡郎中家的公子,前年登進士第,如今已然入仕。”蘇軾熱情介紹著。 吳希當然不能不給自家老師臉麵,也趕緊見禮道:“仁和吳希,見過元長兄。” 蔡京那邊也是柔和還禮:“區區仙遊蔡京,忝為錢塘縣尉,何敢當冀之兄致意。” 吳希看著眼前的蔡京,總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當然不是因為後世所存畫像的緣故,且不說畫師畫技如何,那也是蔡京年老後的畫像啊? 其實若是吳希記性夠好,一定會記得那一日郭迎喚他去見李如,塞給他私房錢時,正是這蔡京滿臉陰沉的看著當時一幕。 不過此時兩人相見氛圍還是很好的,一方麵蔡京表現得十分和煦熱情,滿口恭維。另一方麵吳希麵對蘇軾引見的歷史名人,當然還是有著相當的尊重。 奸相也好,六賊也罷,總能用一句舊社會把人變成鬼解釋的。 此夜,眾人談笑到很晚,吳希一直跟在蘇軾身邊侍奉,一副乖學生的模樣。 而李如也不知是撞了什麼大運,竟是意外得了知州沈立的青睞。 雖然沈知州對他仍是一副嫌棄的模樣,但禁不住李如乖巧間夾雜著詼諧的恭維,也是悄然間將此人記在了心裡。 待到夜色漸濃,眾人吃飽喝足,終於到了集會散場的時刻。 孟教授作為此次集會的主持者,率先做了那個“惡人”,以自己年老體乏為由,提出今日到此為止。 沈立和蘇軾自無不可,各自起身離去,帶動著酒樓內眾人熙熙攘攘紛紛走出,而後便在大街之上與兩位本州長貳、一位州學教授拜別,繼而作鳥獸散。 吳希、李如各自隨侍蘇軾、沈立向著一個方向走去,一路上喝的各自有些熏熏然的四人各自沒有作聲。 待先送歸了沈立,再隨蘇軾一路回到蘇府,吳希、李如便要與之就此別過,結伴歸家。 卻不料此時蘇軾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發問:“冀之,你可知道為什麼我與沈公今日都要為你撐腰嗎?” 經此一問,吳希瞬間便自散了三分酒意,謹慎答道:“學生愚鈍,還請老師解惑。” 蘇軾似乎沒料到得了這麼一個回答,啞然一笑:“聽說你吳二郎平時機靈懂事,怎麼這個時候裝起傻來了。” “學生委實不知,若說老師是單純愛重,沈公卻也不至於因為老師的麵子便對我如此保護吧?” “嗯。自從那一晚我偶然遇到你,並得知你已是子度兄唯一後人,便存了些憐愛之心。而後又多方打聽了一下,曉得你近年遭遇,更有些惻隱之意。加上眾人都說你是個淳淳君子,而那日見你又驚覺你才華出眾,自然有了些收入門下、加以培養的心思。” 說到這裡,蘇軾頓了頓,似乎也在緩解酒精催生的陣陣眩暈。 “而今日我與沈公的所作所為,不是說有多麼認可你與翟越那廝的意氣之爭,而是有著借機為你正名兼作保護之意,順道敲打敲打那些日益肆意妄為的好強之家。” 吳希聽著蘇軾的話,心中既是感動又有些慚愧,他知道今天的這場賭鬥雖然是自己勝了,但站在這些親長的角度來看他們是不希望自己做這些幼稚的事的。 這個年代的文人,目標裡隻有仕途的文人,不能有半分道德上的瑕疵,況且,若是今日輸了又如何呢? 所以最後是沈立和蘇軾兩人將此事擔過,一力做主將之了結並強行定了調子。 “學生知錯,謝老師與沈公回護之恩情。”吳希鄭重道。 “不要如此鄭重。今日之事並不怪你,自是翟家自己找上來的,你做理想當然的應對並不為過。隻是為師覺得應該將一些道理給你說個清楚罷了。” “唯。” “嗯。身為我蘇軾的門徒,不僅要學問出色,為人更要優秀。我不是沈公那種隨和的人,對你的要求也會很高,平日裡斥責大概也難免的。今日便這樣好了,你們且去吧。” 說著,蘇軾便在隨從攙扶下走進自己的庭院,自去休息了。 吳希拱手下拜,久久沒有起身,其心中也在上下翻騰。 “二哥,起了吧,我們也該回了。”李如在旁小心道。 “四郎,無論如何,自今以後,你二哥當真算是杭州城一號人物了吧?”吳希借著酒醉胡亂問道。 “那是自然。”做出回答的李如卻是無比鄭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吳希聞言大笑,終於還是在李如攙扶下緩緩歸家去了。 這一夜,吳希這個名字隨著他的兩篇《飲湖畔初晴後雨》二首,伴隨著蘇軾門徒、知州扶冠之類的故事漸漸傳開。 或許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今日故事中的人物,竟有足足三人成為了大宋朝的中流砥柱。 ...... 而另一邊,另一位未來大宋軍中的中流砥柱卻在暗自神傷。 夜晚剛剛降臨時,一位縣學中的同學便來尋他。 告訴他沈知州和蘇州判兩人,聯袂到了本州寒食雅集的會場,還要為一個叫作吳希的州學學子取字加冠,約他同去看個熱鬧。 初聞此消息時他還在暗暗驚喜,畢竟吳希吳二郎那可是他的小兄弟! 可是繼而想到如今這位小兄弟已然漸漸起勢,心中為之高興的同時也不免有些神傷。 他王紹不是個學文的性子,雖說好不容易進了縣學,按說也是跟那些州學生同處一地上課,卻總是沒能力作出真正好的文章。 甚至比不上李如,人家李四郎好歹能寫些像樣的策論,尤其在財政方麵有著自己的一些心得。 而他卻總被嘲笑腦子裡怕不也盡是使不完的力氣,而且這力氣就是沒法子用出來。 難道去參軍嗎? 可是本朝素來文重而武輕,雖說談不上崇文抑武,但武人也隻能獲得地位而難以掌握實權。 自己的出路到底在哪裡? 王紹終於還是婉拒了友人的邀請,進而陷入到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第二十八章 蘇軾訓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