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相公斥責(1 / 1)

吳希對此次朝廷派來的使者萬分好奇,卻是讓對麵同桌的兩人俱是失笑不已。   還是老師蘇軾率先開口:“冀之急什麼,莫非功利之心如此按捺不住?”   吳希當即紅了臉,便要來做解釋,畢竟在這個年頭,養望仍是正道,急功近利反而讓人瞧不起。   倒是沈立搶先為之解了圍:“子瞻就不要逗冀之了,畢竟年輕,對這所謂的朝廷使者好奇,也是屬正常。”   吳希趕忙點頭附和。   蘇軾這才收起調笑表情,正色開口:“聽說使者有兩人,原是分別自京中和陳州發出。前者乃是前來決獄兼察訪民情的集賢校理沈存中,後者則是陳州知州陳述古。”   吳希心中微微震動,沈存中自然就是沈月的父親沈括,而陳述古卻是神宗年間名臣,號稱“海濱四先生”之首的陳襄!   他心中震動並非是因為這兩人有多出名,畢竟再出名總也比不過自家老師蘇軾的。   但此二君,明明都應在今年八月前後來杭州履職啊?   沈括是出任兩浙路察訪使,而陳襄乾脆是來代替沈立做知州的,這是難道是自己的翅膀,終於改變了歷史走向不成!   蘇軾見吳希有些驚訝的樣子,卻是不由微微一笑:“怎麼,猜到了?”   吳希被這問題問得有些發懵,卻又瞅見安坐一旁的沈立捋須微笑不語,當即恍然大悟。   “學生恭賀沈公拔擢清耀。”   沈立當即大笑出聲:“你這個小滑頭啊,倒是猜的真準。”   其實也不難猜,畢竟吳希本就知道沈立到了該改任的時候,而其人又在吳希冤案中撈到了功勞,打擊高利貸之事也算為百姓伸張、為國家謀利,於情於理也都該稍作提拔。   緩了緩神,吳希還是追問了一句:“老師,卻不知朝廷對那篇《維新策》,是何看法?”   蘇軾微微有些沉默,以至於手上吃飯的動作都不由一停,良久才終於嘆了口氣。   “為師實也不知。據友人相告,朝中為此事爭了大半個月,似乎各方都頗為激烈。但最終還是要看官家心思,使者馬上就到了,且觀之吧。”   此言既罷,三人轉而聊起了別的,時間便在閑談中悄然過去。   申時一刻,天空中並無雲朵遮擋,運河畔陽光灑落,照的人有些睜不開眼。   隨著一艘頗顯氣派的輪船駛來,等待許久的沈立、蘇軾、吳希三人齊齊向前迎去。   船頭之上,兩位服緋大員各自遙遙拱手,岸上三人也隻趕緊還禮。   待船停穩,船舷伸來跳板直抵岸邊,先是些儀仗衛士下得船來,隨後兩位使者終於露麵。   “沈公,子瞻,可真是想煞我了。”   當先開口的是陳襄,平日裡素與沈立有所往來。為蘇軾赴任杭州通判時,又曾在陳州滯留七十餘日,雖說是為了弟弟蘇轍的緣故,但與時知陳州的陳襄自然也有許多往來。   而沈括在與沈立、蘇軾見禮之後,卻將目光移向一旁恭敬侍立的吳希,笑著開口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啊,看來我家小月所言非虛。”   吳希聽了此話卻是笑開了花,當初無心栽柳、結識沈月,此刻總算得了好報不是。   他此時自是打蛇隨桿上:“伯父,小子不才,忝為令愛所重。”   沈括也是一時喜笑顏開,若不是不合時宜,恐怕就該扯著對方詳談起來了。   陳襄此時也是扭轉過頭來:“莫非這就是杭州才子吳冀之嗎?沈校理,你們這地界可真是人傑地靈啊!”   吳希忙不迭又是一禮,口稱:“學生見過陳公,區區小兒,如何敢與沈校理相提並論。”   眾人互相認識了一番,還是身為此地主人的沈立開口邀請:“兩位使者遠來辛苦,不如回州府一敘。”   陳襄、沈括兩人自無不可,當即點頭應允下來,於是紛紛登車。   吳希躍馬揚鞭,作為隊伍前引,隨蘇軾車架而行,倒也出了一把風頭。   使者儀仗護衛著兩位天使居中,沈立車架跟在後麵,各自不緊不慢地前行。   一路上眾人無話,直到轉入杭州州府正堂,陳襄終於自懷中摸出一張素凈白紙,堂皇立於臺上,肅穆以對眾人。   沈立等人情知這是要代中書門下宣製,自也不敢怠慢,紛紛拱手下拜。   “門下:天道無私,日月星辰助其照;皇王不宰,股肱輔臣代其功......朝奉郎、右諫議大夫、兩浙路路安撫使兼馬步軍都總管、知杭州軍州事、上輕車都尉、賜緋銀魚袋沈立,可朝散大夫、給事中、參知政事。”   製書宣罷,沈立喜不自勝,當即下拜口稱領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後又朝西北麵汴京方向再三拜了又拜。   吳希也是為其高興不已,畢竟沈立這次算是賺大發了,自知州入朝為參政,這原是沈立此生做不到的成就。   而陳襄宣罷一份製書,隻是微微飲了口茶,便又自懷中拿出了另一份,而觀其紙張規製,卻顯然比之前沈立那份差了不少。   “......朝散郎、直史館、太常博士、通判杭州蘇軾,不察境內,竟生狂悖之徒;難佐牧民,擾亂視聽國法,坐奪三月俸。”   吳希瞪大雙眼,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這劇本好像不對啊,這怎麼沈立就是入朝做了副相,而自家老師蘇軾卻被罰了俸祿呢?   就因為其人身為通判,有監察地方不法的權責在身不成?   騙小孩子呢!   不過,蘇軾那邊卻不曾失態,也是當即下拜領旨,未動半點聲色。   緊接著,陳襄又從懷中取出一份紙張,不過規製上卻又降低了半籌不止。   “最後一份,也不是製書,而是相公手令,各位不必拘謹了。”陳襄笑著開口道。   不過話是這樣說,沈立等人固然輕鬆了幾分,但吳希心中卻又有些沉重,恭敬拜著沒做多餘動作。   終於到他了。   “......悉聞杭州錢塘吳希,稱有不世之才。然其以學子之身,吹毛求疵,褒貶朝廷之政;嘩眾取寵,實為進取之徒。輕浮至此,實為吾輩不取也。爾其自勉之!”   吳希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不由黯然了幾分。   王安石王相公對他,可是不免直言訓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