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官不厘務(1 / 1)

“呃這......察判玩笑了,這自是我衙裡的吏員,我豈會不知道他叫什麼,是吧老王?”付誼結結巴巴道。   “啊是是是,縣君果然好記性,其實我一個下吏,平日都沒機會見縣君幾次的。”“老王”自是上道,胡亂間便認了下來。   “老林啊,這個賬目你怕是算得有問題啊。”   恰當此時,一個儼然是剛剛自倉庫中清點完物資,身上還掛著些蛛網的吏員,手捧著一本賬簿,頭也不抬的走進屋裡。   付誼頓時漲紅了臉色,連忙咳嗽兩聲以作提醒。   那吏員這才注意到縣君正在屋中安坐,忙不迭拱手問好:“縣君,下吏是來尋林大說話的,不知道您也在,失禮之處還望縣君海涵。”   “老王”哭喪著一張臉,趕忙去扯對方衣袖:“噤聲吧,此處哪裡有什麼林大啊!”   “啊?林大你是得了失心瘋吧?你怎麼......”其人話未說完,便被“老王”緊緊捂住了嘴巴。   “夠了!都與本官滾了出去。”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的付誼一拍桌子,厲聲對堂下二人喝道。   “老王”當即一拱手,扯著還有些不明所以的另一個吏員,便往門外走去,臨到門口,還不忘好好將門關起。   至此,堂中終於隻剩吳希、種建中和付誼,以及肅立在吳希身後撐場麵的昂藏護衛。   哦,還有一直縮在堂中一角,始終不發一言的瘸腿陳老三,卻是不甚惹人注意。   付誼長嘆一聲,起身將頭上展翅冠摘下,麵向吳希一躬到地,正是所謂免冠而謝罪。   “下官付誼罪責難逃,還請察判發落。”   吳希端過茶杯抿了一口,不緊不慢道:“付縣君何罪之有呢?”   付誼苦笑不已:“下官署理一縣,卻終日怠於政務,以至於公廨壞損不葺,連縣中吏員都不認得,怎麼還敢說無罪呢?”   吳希卻是將目光掃向堂中,除付誼外的唯一一個本鄉人,正是那個低頭蜷縮而不語的陳老三。   “陳老三,本官沒有稱呼錯吧?”   陳老三聞言,趕忙拖著一條病腿往這邊爬了幾步,頓首答道:“正是草民。貴人有何吩咐。”   吳希這才注意到,自對方進得門外,便沒人顧及對方,以至於其人一直箕坐在地上。   “將陳三哥攙扶起來,扶到那邊座位上坐好。”   “唯。”一旁邊自有護衛走上前去,將陳老三攙扶起來,復又安置到一處座位上。   陳老三一輩子哪裡享受過這種待遇,身體盡量前傾著將重心稍稍壓在完好的那條腿上,以使自己不至於太過大模大樣的坐著。   “貴人,要不小民還是跪著回話吧。”陳老三滿臉不安。   “且坐好便是,我朝士民對於官宦不須行跪禮。陳三哥?”   “小民在。”   “你們付縣君說自己有罪,依你來說呢?”吳希好整以暇問道。   “貴人,若說縣君有罪,那俺們縣可就真沒有半個好官了。”陳老三堅定答道。   “哦,此話怎麼講呢?”吳希繼續追問著。   “縣君到縣裡之後的這幾年,雖說確實不常來衙門裡辦公,但縣裡誰不知道,若是論起愛護百姓,縣裡這些大小官吏,就數縣君做的最好了。”   “貴人您是不知道,縣君現今所住的地方有多狹小,聽說縣君俸祿原本就不算多,還要經常周濟窮苦人,要不怎麼也不至於住那般破舊的房子。”   聽罷陳老三的講述,吳希跟著點了點頭:“若是這般說,你們付縣君還真算是個清廉愛民的,可是這也不是他不理政務的理由啊?”   陳老三聽了這話,當即瞪大了眼睛爭辯道:“貴人此言差矣。誰說俺們縣君不管事,這不是李立那個狗官排擠的麼?!”   “哦?此中還有這般隱情,你且詳細說說。”吳希狀若好奇。   “是。貴人您是不知道,俺們這位李縣尉忒不是個好東西。他至今已經在縣裡做了五年的縣尉了,原本聽說兩年前他便該走的,誰知道這廝找了上邊的大官使了手段,又尋幾個大戶聯名寫了信,偏說我們這些氓首舍不得他走。”   話到此處,陳老三已有些怒不可遏的姿態。   種建中見對方甚至敢怒目瞪向吳希這邊,也是當即上前一步,雙目如電地瞪了過去,以提醒對方注意儀態。   陳老三見此,也是當即熄了火氣,連連拱手賠罪,直言自己不是有意沖著吳希這個貴人發火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吳希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是。其實哪裡是俺們不舍得他走,根本就是這廝舍不得在本縣中的作威作福。這麼多年經營下來,縣中主要的吏員早就都與李立穿一條褲子了,換了別處任職,哪有在此處來得舒適?這也是縣君來到本縣之後,卻沒法管事的原因。”   “哦,既是無法管事,軟弱失職這個罪名,你家縣君怕還是要擔起來的。若隻是一些對百姓的小恩小惠,怕還掩蓋不了這等過失吧。”   陳老三還要爭辯,卻被一旁始終下拜不動的付誼沉聲打斷。   “夠了,你這等小民自然是不懂的,不要與察判相爭了。我身為一任親民官,卻被人鉗製幾乎不能伸展,既不能履職,便是給過你們一些庇護,也是必然得承擔罪責的。”   “可是縣君,若不是有您在,我等小民就真的半點活路都沒有了!”   陳老三情緒激昂,駁斥了付誼之後,復又轉過身來向吳希求起情來。   “貴人,望您明察始末啊。縣君他不容易,這些年來我輩屢屢被惡官劣紳欺侮,都是縣君從中轉圜才得以茍活的。便如小民這條腿,當初被惡人打斷,還是縣君替我醫治,為我鳴冤的!”   付誼聞言卻是一詫,關於何時救過此人的記憶,早就在平日裡的渾渾噩噩中消磨得模糊了,此時猛然聽對方再次提起,倒似乎漸漸想起了些什麼。   “哦?竟還有這樣的隱情麼?所以你之所以今日攔著你們付縣君鳴冤,是覺得他大抵是能夠幫你的了?”吳希平靜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