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風開口道:“你是怎麼識破的。” 似乎沒有一點驚訝,文士說道:“小人雖然隻是個修為微薄,不入流的靈者,但好在有一副慧眼,可以看穿所有人的動作,方才在大堂之上,兩位大人的動作我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兩位大人修為高深,卻隱藏下來,想必是有要務在身,不便出手,小人本也不想請求二位出手,但事到如今,已顧不得許多了。” “你先起來吧。”小源扶起了文士,打量了一下,這才看清文士的容貌,約莫四十來歲,鬢角卻已斑駁花白。 “說說吧,你們這幾個寨子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劉將軍是何人,為什麼聽到伺候兩個字,剛才那些護衛會那麼驚慌。”小源一口氣將疑問說出來:“你突然不管不顧,也不確認我們的身份就開始求助又是為什麼。” “大人是從大梁來的嗎?”文士沒有正麵回答。 小源點點頭:“算是。” “果然如此,他們說得沒錯,太好了,天佑大梁啊,那些奸賊果然不能得逞!”文士聞言鬆了口大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眶又有些濕潤了:“可惜我們沒機會了。” “你還是快說吧,不然誤了時間,這事就算敗露了。”陸長風打斷道。 “大人放心,其實劉校尉並沒有讓我今夜便將二位帶到,是我見到二位大人後臨時起意,我們在此處,很安全。”文士笑道。 隨後不等小源兩人出聲,文士忽然嘆了口氣:“我是境王軍中一名醫士,他們嘴裡說的劉將軍則是境王軍的一名校尉。” 小源和陸長風同時眉頭一挑,很是詫異。 “看來二位也是知道我境王軍,那就還好,說明世人還沒有忘記啊,可惜了,我們卻玷汙了境王軍。” 文士雙手撐在繩索上,嘆了口氣,將事情娓娓道來。 當年,得知屬國犬柔被蒙國所圍,亡國在即,境王秦庭在收到天子旨意後,親率十數萬境王軍前去救援。 結果境王軍全軍覆沒,成千上萬的活屍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眼裡,而喪失了絕大部分精銳的北境在這些活屍麵前根本無力抵擋。 即便組織了所有二線部隊,也隻是遲緩了活屍大軍半月不到,除個別城池暫時幸免外,北境大部,宣告淪陷。 文士就是當年一支衛所的醫士,名叫孫思時,祖上輩輩皆是大夫,遊醫,也算半個醫者世家,到他這一代,孫思時已經厭倦了江湖郎中的生活,經過考核後便加入廣忠衛,成為駐地哨所的一名醫士。 而劉校尉則是他的上官和好友。 劉校尉,本名劉孝祖,是廣忠衛的一名校尉,當時北境尚未完全淪陷時,他所在的隊伍收到上官命令,前往五十裡開外的一座寨子協助百姓撤離,前往廣忠衛。 “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孫思時陷入回憶,緊緊地抿住嘴唇,仿佛時間又回到了那天。 ~~ 轟轟轟!! 幾顆大火球劃過天際,如流星般自夜空一閃而沒。 不多時便感覺地麵一陣悶動,似有地龍翻身。 那是軍隊大後方的投石機在咆哮著。 寨子內人心惶惶,百姓們拖家帶口朝著寨子門口趕去。 “快點快點!!”幾個境王軍拿著大聲筒不停高呼著:“除了爹娘老婆孩子,別的都不要了,去到廣忠衛什麼都有!” “大娘,你那幾隻羊別拉著了,我們帶不走,先把命保住啊!” “你個王八蛋,你閨女不要了是不是!” “看著點啊,誰他娘把推車停在路中間的,你們幾個把它推到一邊,別把路擋住了!” 轟轟轟!!! 又幾顆大火球淩空飛躍直直撲向活屍潮! 火光湧現,照亮了半壁夜空。 “你們杵著等開飯麼,是不是覺得時間很夠!”寨口處,神色嚴峻一身戎裝的劉孝祖一巴掌拍在兩名士兵的盔帽上:“趕緊幫助百姓們撤離,我們多耽擱一刻,前線將士就要犧牲多一百甚至一千!” “是!”兩人年輕的軍卒按著佩刀就往寨子裡麵沖。 看著身邊的百姓排著隊緩緩經過,逐漸沒入黑暗中,隻有零星幾點火光,劉孝祖眉頭皺得都要豎起來了。 他轉身奔向寨子一旁的山坡上,映著慘淡的月色,死死盯著前線。 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隱隱傳入耳中,讓劉孝祖的神色變得更加嚴峻。 “還是太慢了。”劉孝祖低頭望著底下那蠕動的隊伍,心情變得十分焦急。 轟轟轟!!! 幾個大火球自身後遠處從夜空掠過,直撲活屍潮。 幾聲悶響,活屍潮綻放了幾朵大大的火花,如煙火般絢爛,無數活屍被砸成肉泥,被燒成灰燼! “好,砸得好,砸死那班王八蛋!”劉孝祖拳頭緊握,看得熱血上湧,恨不得此刻就跟上去,和同袍一起將這些活屍斬殺殆盡! “打得好,那是廣孝衛的弟兄吧,打得好!”一個年輕的軍卒也爬上了山坡,看著前方冒著火光和廝殺聲的戰場看得熱血沸騰,連連高呼。 “大人,我們也上吧!”軍卒激動得臉上發燙,扭頭對劉孝祖喊道:“我們也上吧,把這些活屍通通殺光!” “我們的任務是護送懸於三寨的百姓撤離至廣忠衛,就是要上戰場,也要等把任務完成了再說。”劉孝祖看著這個參軍入伍還不到三個月的年輕人,拍了拍肩膀:“放心,等任務完成了,仗有得你打,我們不但要將這些活屍趕出北境,還要一直打到蒙國,為我們秦帥,為我們的袍澤弟兄,為我們的百姓報仇。” “小疾,你準備好了嗎?” 這個叫小疾的年輕軍卒聞言臉色潮紅,一拳打在右胸上,挺直腰桿大吼:“境王軍萬勝!!!” “快去撤離百姓!”劉孝祖笑了笑,捶了一下他。 “踏踏踏踏!!!”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隻見一個渾身浴血的境王軍出現在眾人麵前。 “緊急軍情!”來人一拉韁繩,戰馬一個起伏,讓他猝不及防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 “兄弟小心!”幾個軍士連忙上前一把拽住韁繩,安撫住了戰馬。 “謝了。”騎士翻身下馬,滿臉焦急:“你們的上官在哪裡?” “怎麼回事?”聽到動靜的劉孝祖從山坡上奔了下來:“我是劉孝祖” “大人,救救廣孝衛!”那騎士跪在地上滿臉淚水。 “什麼?” “前線不是還在打著嗎?”劉孝祖聞言眉頭緊鎖,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廣孝衛沒了,中路已經被突破,兩翼部隊被活屍包了餃子,那些還在撤離的村寨全沒了!”騎士嚎啕大哭。 “怎麼會....”劉孝祖聞言忽覺頭昏目眩,差點沒站穩,他一把揪住騎士:“剛剛我才看了前線戰事,不是打得很好嗎?!” “沒用的,那些活屍隻要沒用砍掉腦袋,都死不掉,那的弟兄隻要被抓傷,沒多久就變得和他們一樣了,現在中路已經全軍覆沒,兩翼的袍澤仗著地形還在勉強抵擋,後方的投石機如果不能....” 轟轟轟!!! 騎士還沒說完,幾聲巨響便打斷了他的話,抬頭望去,幾顆大火球掠過夜空直奔活屍潮。 “投石機如果不能及時砸開一條出路,兩翼的袍澤跑不了了。”騎士說完又要哭了:“廣孝衛沒了!” 此言一出,現場所有的軍士麵麵相覷,心裡不可控地湧出一陣恐懼。 廣孝衛目前是北境二線部隊裡麵的精銳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是比較齊整滿編的部隊,連他們都擋不住了嗎? 劉孝祖低頭思索片刻,將騎士扶起來問道:“你來這邊,不可能是讓我們去支援的吧,我們也就是百十來人,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們做?” 騎士抹了一把眼淚對劉孝祖說道:“我們將軍想讓友軍幫忙帶幾個廣孝衛的娃娃撤離,我們死絕了無所謂,但廣孝衛不能連個種都沒留下啊!” “他們人在哪裡?”劉孝祖聞言眼珠子都紅了。 “我的弟兄帶著他們,還在前麵二十裡開外,我們隻有一匹馬,其他兩輛都是板車,走不快。” 劉孝祖聞言正要答應,旁邊的同袍忽然低聲道:“老大,我們的人不多,護送懸於三寨的百姓已經很吃力了,再派人去接他們的話,時間上來不及了。” 那騎士聽到後立馬又跪了下去哀求道:“就帶娃娃走,諸位弟兄,就帶娃娃走,一共才八個,好不好,求你們了!” “沿途而來,那些寨子的人都無人護送,不少弟兄扔下百姓逃命去了,我是找了好幾個寨子才看到你們,你們還在護送百姓,你們是真正的軍人,求你們,看在同樣是境王軍的份上,不要讓我們廣孝衛絕戶啊!”說完那騎士便磕起頭來,磕得砰砰作響,很快泥地裡便濡染了一片黑紅。 “老大?”幾個弟兄望著劉孝祖。 劉孝祖沉吟片刻望著小疾:“你說呢。” “...我們是境王軍,保境安民是我們的責任,這是歷代秦帥說的話!”小疾猶豫了一下,隨後挺直胸膛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