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僉事快來,下官為你介紹,這位就是咱們臺州的新知府,譚綸譚知府。” 陸遠前腳邁進府衙大堂,後腳就聽到了沈翰殷切的介紹聲,而這個名字倒也讓陸遠熟悉。 鬧了半天,譚綸啊,一個名氣絲毫不遜色胡宗憲的名臣。 不過他的命可比胡宗憲好太多了。 至於陸遠為什麼會說和譚綸熟悉,不單單是史書,這具身體的原記憶和譚綸也熟悉。 倆人是同一年的進士。 嘉靖二十三年。 不過陸遠的命可就沒譚綸那麼好了,後者才是正兒八經的所謂‘輔臣預備隊’的仕途走法,中了進士第二年就下放南京禮部擔任六品主事,不像陸遠、胡宗憲這般,熬了好幾年才等到一個知縣的缺。 “伯興。” 譚綸麵帶微笑,拱手。 陸遠亦是微笑還禮:“子理兄,別來無恙?” “好得很,好得很啊。” 論起年紀,譚綸剛好比陸遠大一歲,所以說如今的譚綸,也就是二十九歲罷了。 “之前弟還在想,朝廷會派誰來臺州,沒想到竟然是子理兄,有兄來此,弟心實安。” 陸遠輕鬆道:“子理兄的才華,當年可是傳遍整個翰林。” “哈哈,伯興又拿為兄玩笑了。”譚綸上前把住陸遠的手臂,邁步便往正堂裡走:“我在南京,聽說是伯興你在臺州便當即請纓要來,磨了張部堂好長時間,可算是謀了這份差事。” 南京吏部尚書張治? 這官哪裡是靠著磨能磨來的,譚綸一句話便露了三分實力。 他和張治的私交不錯,要不然,哪能用這般輕鬆的語氣說出來。 陸遠倒是發散起思維,他知道明年張治就會入閣,譚綸是張治的人,那就不會是嚴黨。 嚴黨倒臺之後,譚綸的提拔就開始進入快車道,最後。 好像是乾到了協理京營戎政這個位置? 大明軍隊的常務副元帥了屬於。 沈翰眼見陸遠兩人聊得如此火熱,頓時便明白二人定是有舊,因此便主動言道。 “府尊、陸僉事,下官那還有些公務未處理,那就先告辭了。” “有勞沈同知了。” 譚綸點頭,待到沈翰離開,立馬又是熱情起來。 “伯興,今晚定不要走,咱們倆四年未見,今日可一定要好好痛飲一番。” 老同學多年不見,又沒有手機電話的,異地重逢那自然是親切的很,這種感情陸遠是體會過的,因此並不意外,但還是搖了頭。 “喝酒的事且先放放吧。” “啊?” “子理兄難道不知道如今臺州的情況?” 這話一出,譚綸也嚴肅起來,遽爾嘆出一口氣來。 “是啊,臺州情況不容樂觀,我來之前在南京兵部擔任郎中,看了臺州的軍報,說臺州犯境之寇足有近萬人之數,而且還有火炮船之利。” 陸遠苦笑搖頭:“哪來的萬寇,不過五百餘人罷了。” “多少?”譚綸錯愕,隨後恍然:“臺州當地為了掩蓋失土之責,虛報敵情?” 眼見陸遠點頭,譚綸便低聲咒罵:“實在該死。”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陸遠言道:“子理兄初來,我還是和兄細說說這臺州的具體情況吧。” “快請說。” “事情是這樣......” 陸遠將自己這一個多月來在臺州的見聞和處置悉數道出,最後總結道:“今日臺州之禍,有很多問題都圍繞在一個人身上。” “魯發忠。”譚綸不假思索的道出這位原知府的名字。 陸遠嗯了一聲:“沒錯,就是這位魯知府,他到底乾了哪些事,怎麼就鬧出今天這事端來,另外弟已查到,這魯發忠幾個月前抄了賊寇徐海在臺州的產業,足得銀六十七萬兩之巨,可這筆銀子去了哪,沒人知道。 恰是因為這筆銀子,徐海才悖動刀兵犯土害民,一定要審出來。” 譚綸深以為然的點頭。 “有道理,必須先搞清楚源頭,才能理順後麵的事,看來這酒確實沒法喝了。” 陸遠笑道:“等著喝慶功酒。” “哈哈,好!”譚綸大笑道:“那咱們剿滅倭寇後擺慶功酒的時候再痛飲一番。” 笑罷,譚綸一拍腦門,忙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陸遠,後者不解接過,並沒有急著拆看而是望向譚綸。 “這是登州的戚繼光將軍寫的關於剿倭的一些心得,戚將軍和為兄有些私交,為兄就在上任前專門請教了戚將軍,伯興你是臬司衙門僉事,這兵事正好歸你所掌,看看。” 戚繼光的剿倭心得? 這是好東西! 陸遠當即拆開,細看之下才發現,這不單單隻是一份剿倭的經驗心得,還有戚繼光對如何操練士卒的一些講解。 “好!好!好!”陸遠興奮擊節:“有戚將軍這份練兵剿賊的心得,足勝過十萬大軍啊。” 譚綸亦是點頭:“不錯,戚將軍有大才,將來可為我國朝一柱石。” “隻可惜戚將軍遠在登、萊,若是能來浙江,這浙江倭患翻手可平。”陸遠感慨,隨後自嘲一笑:“不像小弟,來此一個多月,寸功未立,終日隻能龜縮這臺州城中,實在羞愧。” 譚綸忙擺手道:“你也是剛來,而且臺州知府之位空缺,你還要兼顧著,這臺州城內十幾萬軍民的吃喝都要操心,你的難處南京都知道,不會怪罪。” “有子理兄這話,弟心乃安。” 陸遠收起戚繼光的信,隨後便邀請道:“事不宜遲,咱們盡快提審魯發忠吧。” “嗯,為兄也是正有此意。” 譚綸點頭,隨後便風風火火的開始安排。 也沒用多少時間,府中刑房小吏便將那魯發忠帶了進來,陸遠和譚綸分坐主副位,神情嚴肅。 譚綸位列主審,便主動拍了驚堂木。 “魯發忠,今日本官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希望你如實答話。” 魯發忠五十來歲,體態富餘,此刻腳鐐枷鎖具身,麵容憔悴,聞言回道。 “請兩位堂官準許罪員去掉刑具,有什麼問題,罪員一定坦白相待。” 譚綸看向陸遠,後者微微點頭:“到了這,也不怕他跑。” “來人,給他去了刑具。” 兩名衙差得令來做,去了枷鎖的的魯發忠放鬆不少,拱手道謝。 “多謝二位堂官。” “魯發忠,現在刑具也給你去了,望你好生配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譚綸說完這句話便看向陸遠:“陸僉事,臺州你比譚某熟悉,還是伱來問吧。” 陸遠也不客氣,直接開口。 “魯發忠,今日臺州之亂,你可知亂從何來?” “知道,亂自倭酋徐海始。” “徐海何人?” “大倭酋汪直的部下。” 陸遠又問道:“他為何要侵我臺州?” “倭寇貪婪成性,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哪有什麼緣由。”魯發忠冷哼一聲:“賊寇侵犯劫掠,還需要理由嗎?” 陸遠冷聲道:“可據本官所了解,這徐海,一直以來都在臺州做生意,有沒有此事?” “......有。” “既然一直在臺州做生意,為什麼要放棄好好的生意不做,和朝廷刀兵相對?” 魯發忠沉默不言。 見魯發忠不答話,陸遠又換了一個問題。 “臺州之亂爆發後,你身為朝廷命官、臺州知府,為什麼要棄城而走?” “因為下官膽怯懼怕。” “胡扯!” 陸遠喝聲道:“若是膽怯懼怕,大可以據臺州堅城死守,而你卻反其道而行,放下一座擁有十幾萬軍民的堅城,逃進了一家宗堡之中,難不成你認為一個幾百人宗族的家堡比得上臺州城更能給你安全?” 言罷,一手拍在桌子上。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寧肯背負棄城失地的殺頭大罪,也要如此行事?給本官如實招來!” 這魯發忠身上有太多的謎團,陸遠此刻便要一點點驅散這謎團,讓事實,大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