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滑頭(1 / 1)

首輔 煌煌華夏 3887 字 2024-03-17

一個報軍功的奏本在臺州拖遝了將近十天才算完成。   這和陸遠的預計差不多。   對於這虛報軍功的事,譚綸一開始是堅決不願意的,不僅不願意還將梁、沈二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即使二人曉明利害那也是毫無作用。   陸遠又堅決不願意出麵,二人就隻能自己和譚綸談。   最後也是狠狠割了一大塊肉才將譚綸勸住。   倒不是說譚綸索賄,事實上譚綸一文錢都沒有收。   他這是擺譜呢。   作為一個新來的知府,臺州對譚綸來說就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後麵想要開展工作怎麼都繞不開沈翰、梁鳳這些個地頭蛇、坐地戶的支持,難得這次抓住了二人的把柄,哪能說放手就放手。   這裡說的割肉,是二人讓出了在臺州地界很大程度上的政治利益,確保了譚綸日後擁有絕對一把手的權威。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臺州六曹的掌簿中,吏曹、戶曹、刑曹三個關鍵位置都換了人,兩個是譚綸從南京帶來的隨員、一個是就地提拔的新人。   一下拿到這三個重要位置,譚綸便掌握了日後臺州的人事、財政和司法權,便也就不怕紮不住跟腳了。   當簽屬加蓋著陸遠、譚綸二人名字和公印的軍情奏本離開臺州後,陸遠便向譚綸告了別。   “子理兄,此間事畢,小弟也該告辭了。”   “不在臺州過個年?”   “不了,還要回臬司衙門述職呢。”   陸遠一來確實是不好在臺州逗留,二來也是因為虛報軍功的事。   倒不是說譚綸因為這事看不起陸遠,虛報軍功的事拖了那麼久,譚綸除了要借著這件事為自己爭取在臺州的話語權之外,自然也會去請示他背後的人。   南京吏部尚書張治。   這件事的乾係很大,影響也不隻是臺州一個地方,譚綸是君子不是傻子,該有的政治頭腦還是有的,自然會請示。   故而,譚綸很大可能或者說已經知道了陸遠的政治背景。   嚴黨。   如此一來,譚綸和陸遠便天然有了距離,當然政敵、仇敵現在談不上,但做朋友也隻能是私下,官麵上便不合適了。   陸遠能感受到來自譚綸的疏遠感,又哪裡再好繼續於臺州逗留,索性提前告辭,帶著嶽長林和幾百名臬司衙門的兵直接拔營北上回杭州。   趕等陸遠回了臬司,便被按察副使胡榮拉進了公事房。   後者神秘兮兮的開口。   “伯興,最近的事你都知道了嗎?”   陸遠初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知道了胡榮想說的是何事。   “胡副使指的是藩司衙門那?”   “左右兩位蕃臺都調走了。”胡榮壓著聲音說道:“一去四川、一去河南,都是貧瘠之地,這也算是受了魯發忠的連累。”   四川天府之國、河南天下之中,但比起這個時期的浙江來說,說是貧瘠之地確實不過分。   陸遠沒有急著接話,而是轉身去給胡榮添上一杯茶,自己順手拿出後者珍藏的獅峰龍井也給自己斟上一杯。   “唔,好茶。”   還沒喝進嘴裡,隻是聞茶香陸遠便贊出一句。   胡榮忍著肉疼炫耀:“那是,一年到我手裡的可就半斤,我這一直珍藏著自己都不舍得喝。”   “胡副使您還有半斤,像下官這身份,那是連味都聞不到。”陸遠啜飲一口,隻覺說話都帶著三分香味:“好茶葉就這麼點,怎麼也不夠分的。”   胡榮剛打算開口順話,立馬反應過來。   這哪裡是在說茶葉,是說事呢。   林雲同、謝蘭調走之後,空出了左右布政使兩個位置,可是這兩個位置不是說讓浙江的官員排隊上位的。   浙江是全大明最富裕的省,北京、南京兩個中央多少官員盯著,夠分嗎?   陸遠從來不敢奢望在這次浙江官場變動的過程中占到便宜,所以才說味都聞不到。   反應過來後,胡榮笑了笑:“是啊,好茶葉就那麼點,哪裡夠分,我能有這半斤就該知足了,多了還要費心思給上峰那送點,送誰不送誰又都是學問,倒不如就守著這半斤,總算還能過過口福。”   “副使這話說的在理。”   陸遠悠哉悠哉的享受,絲毫不著急的說道:“正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人間有味是清歡,下官此去臺州三個月,那真是做夢都想著回杭州來享清福。   臺州那地界的光景您是沒看到,豈是一個亂字了得?在那領兵掌權,還不如在這衙門裡當個閑差來的舒服呢。”   胡榮嘿嘿一笑:“伯興老弟也太隨性了吧,這可不像一個年輕人。”   “下官這都是肺腑之言。”陸遠喝舒坦了,將茶碗往桌上一放,拿出一塊絹帕擦擦嘴角,舉止間那叫一個斯文儒雅,又言道:“就說這次臺州,魯發忠折騰出一堆爛攤子,最後藩司衙門吃了掛落,南京那頭還得替浙江操心,剿個倭,哪一塊都要顧忌到,下官這腦子可是一刻沒閑過。”   胡榮深以為然的點頭:“這話說的有理,就說這幾個月,省裡為了調度備倭糧草軍資的事也是亂成一團,加上兩位蕃臺齊齊被調走,新的蕃臺還沒選定,藩司、臬司、河道三個衙門都轉不開,臬臺最近可是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馬不停蹄的人都消瘦好幾圈。”   頓上一頓,胡榮又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當聽說伯興你在臺州前線剿倭大獲全勝後,臬臺可是神清氣爽,我見了幾次,隻覺得一次比一次年輕。”   陸遠挑了一下眉毛。   在胡榮這番話中透露了一個特別有價值的信息。   那就是按察使馬坤要高升了。   前麵說馬坤馬不停蹄,一來肯定馬坤忙於公務,二來也有一重跑官的意思在,後麵說見過幾麵,一次比一次顯得年輕,那就是說跑官的事有了進展,而且一次比一次瓷實。   “下官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陸遠將話題遮過去:“事關臺州情況的奏本,內閣的批回都還沒到,下官隻管安心等著就是,雷霆雨露具是天恩。”   “你啊。”胡榮笑著抬手虛點了陸遠幾下,搖頭一笑:“還說要從你這對點縫子,結果倒好,你是把我的話套了個乾凈,自己什麼都不說,難怪藩司那邊說你陸伯興為官謹慎,這也謹慎過頭了些。”   陸遠誒了一聲:“下官身為臬司衙門的屬官,在藩司衙門那若是不謹慎一點,豈不是給臬臺和胡副使您添麻煩嗎。”   “行了行了。”胡榮沒好氣的揮手:“你這次立功而回,臬臺已經有令,特許你十日休假,連著過年的年假一起,安心歇上一段時間吧。”   陸遠這便喜笑顏開,起身告謝:“多謝臬臺、胡副使恤下之情,那,下官告辭。”   胡榮頷首,望著陸遠背影漸行漸遠,不由的失笑搖頭。   “這個小滑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