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記錄員,寧寅宵完整地見證了摘除異世界穿越者金手指的全過程。 這個過程無比殘忍、無比痛苦、無比驚悚,給寧寅宵帶來了極大的精神震撼。 白胖子被安放到一個被稱為“生命信息場調諧艙”的設備中,像個被裝回到蛋裡的雞仔。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艙室裡的白胖子瞪著大眼,不停抓撓著玻璃壁,渾身劇烈地顫抖,一刻不停地哀嚎著。 在一團絢爛異色光芒中,他的靈魂被撕裂了,從肉體中活生生地剝了出來,然後經過一係列被稱為“調頻”的操作,像是被清洗、過濾了一通之後,重新被安回到肉體之中。 艙室門打開的一瞬間,白胖子像是被榨乾了生命力的一堆爛肉一般,癱軟無力地趴在地上,被兩個工作人員架著,扔到一張鐵床上,送了出去。 霍鷹淡定地陪著寧寅宵看完了全過程。直到白胖子被送出門,寧寅宵的雙腿還在止不住地顫抖著,指尖也哆嗦得沒辦法寫一個字。 “這個設備的原理很簡單,”霍鷹話裡有話地說,“異世界穿越者之所以能夠使用各種超能力,其背後的原理是,那個所謂的‘神明大人’修改了穿越者的生命信息場。 每個生物,比如你我,甚至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生命信息場。 每個生物都是無時無刻不停地調動自己的生命信息場,與所在的現實進行著互動。 一旦這個人死了,他的意識就會離開自己的肉體,去前往命運的下一站,獨留下空蕩蕩的軀殼; 此時,這個已死之人的肉體隻是一臺毫無靈魂的‘設備’,與一輛自行車無異;無法在它上麵偵測到任何生命信息場。” 霍鷹說這話的同時,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寧寅宵;寧寅宵心虛,把眼神躲開了。 霍鷹接著解釋說:“每個人的生命信息場都是不同的,而且可以被識別、標記、甚至修改。 早在1911年,華爾德·基爾納醫生采用雙花青素染料塗刷玻璃屏時,意外發現環繞在人體周圍寬約1.5厘米的發光邊沿。 其後不久,科學家和發明家基利安夫就通過電頻電場的照相技術成功地把這種光暈拍成了照片,並發現人體具有多彩的輝光。 1976年,物理學家克裡安將這種技術完善,發明了‘克裡安照相術’,也就是我們今天所使用的‘生命信息場’圖像化識別技術的前身。 經過不斷地研究和實驗,科學家們發現,不同的人,生命信息場展現出來的圖像完全不同—— 健康的、生命力旺盛的人,生命信息場圖像的顏色更鮮艷;病重或處於深度抑鬱的人,生命信息場圖像的色彩就更暗淡。 再後來,研究表明,修行的人、行善的人、有大智慧的人,生命信息場的亮度就更強,生命力的凝聚度就會更高;作惡的、墮落的人,生命信息場就非常紊亂。 1990年前後,偉大的科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薑堪政博士發明了生物場導艙,使我們第一次能夠直接人為乾預生物的生命信息場。 反第四天災局下屬的901所的科學家們,已經對利用場導艙技術進行‘生命信息場’的展現、識別、調頻、修復等方麵進行了長達10年的研究,並利用了一些外星人的技術……” 說到“外星人”三個字,霍鷹故意停頓了一下;寧寅宵已經聽得入迷了,不住地點頭。 霍鷹接著說:“我們通過長期的工作,發現了世間存在異世界穿越者;而這些異世界穿越者對我們這個世界、這個位麵、這個現實,存在著極大的威脅。 他們掌握的能力,往往超出我們這個現實的物理學規則能夠承受的範圍。 如何識別誰是異世界穿越者呢?我們就是利用‘生命信息場’成像技術。 來自異世界的穿越者,特別是那些擁有強大異能的穿越者,他們的‘生命信息場’完全不符合我們這個現實中,任何一種生物所表現出來的生命信息場的基本公式。” 霍鷹盯著寧寅宵,接著說:“假如,有一個人死了12個小時,突然又活過來了;我們一定會對他進行‘生命信息場’掃描。 一般來說,得到的結果往往是,這個重生過來的人的生命信息場,已經不符合我們這個現實的常規模式了; 儀器顯示出來的圖像可以直接證明,這個人並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存在——不管他的外表是什麼樣子,肉身裡麵的意識一定來自於其他的地方。” 這幾句話說得寧寅宵冷汗涔涔,他連忙說:“霍局長,天地良心,我就是我本人啊!我可不是什麼異世界穿越者。” 霍鷹輕輕拍了拍寧寅宵的肩膀,說:“你放心,這點我們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敢把你留在身邊,當作乾部來培養。我絕對是信任你的。” 寧寅宵心想,老哥啊,您老說的最好是真話。 “你的身上呢,一定是有些什麼情況的,”霍鷹說,“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的意識離開大腦幾分鐘,心跳停止,養分無法供給到大腦上,大腦絕對壞死了。 你的大腦和免疫係統停機了12個小時,細菌居然沒有分解你的肉體,腦神經居然沒有死絕,肉身居然依然能重新使用,不得不說是個奇跡了。 我不能不說,對你的情況是好奇的。小寧啊,我非常看好你,覺得與你很有緣,願意幫助你。 在未來,如果你的身體上有任何狀況,都請第一時間告訴我。不要瞞著我,你要知道,在這顆星球上,恐怕沒有哪裡的醫療設施比咱們所裡更先進了。 除了腦子不能給你換新的,你身上哪個零件出毛病了,都能給你鼓搗好!”說著,霍鷹開玩笑地捅了捅寧寅宵。 氣氛頓時輕鬆起來,寧寅宵長出一口氣,也笑嘻嘻地說:“領導啊,您放心。萬一哪天我出毛病了,我何苦瞞著您啊,您老別不管我了就行啊!” 話雖這麼說,寧寅宵心裡依然並不平靜。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盡管越來越熟練,但這種必須“操作身體”才能行動的情況,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寧寅宵每天都會大聲地笑、努力地跑跳、拚命地健身、用心品嘗食物,即使是觸摸日常物品,也會用力地去體會不同材質帶來的細微感受差別。 即使再平滑的打印紙,也是粗糙的,可以摸到細微的痕跡;即使再芬芳的花朵,也蘊含了刺激的氣味,可以嗅到乾澀和苦味。 如果不試圖去主動地“感覺”這個世界,寧寅宵就“沒有任何感覺”。 不去主動調動味覺神經,再辣的火鍋也味同嚼蠟;不去主動調動觸覺神經,蚊子咬得很大的包也不會癢;不去聚焦視覺,再美麗的女子走過眼前,也隻不過是團模糊的色斑。 嗯,美女還是要仔細看的,看到美女時快樂的心跳,使寧寅宵覺得自己還活著。 不管是嫵媚禦姐、霸道女總裁葉未央,還是人妻蘿莉、天山童姥喬安娜,亦或者是健美性感、身材傲人的沙利葉……每當遇到美女時,寧寅宵都少不了要多矚目幾秒。 在內心中排序了一下,整個901所中,自己最心儀的對象,應該就是沙利葉了吧。 每天都能看到她從火紅色摩托跑車上跳下來的身影,明亮得如同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完美到如雕塑般健美的身材和幾乎泛著油光的小麥色皮膚,總是令寧寅宵浮想聯翩。 而總是跟在葉未央身後的陳青黛,卻被寧寅宵排在比較靠後的位置了,畢竟葉未央的光環太亮了—— 比起吃人不吐骨頭的迅猛龍來,自稱魔法少女的陳青黛顯得中二而且傻裡傻氣的——所以寧寅宵常常把她當兄弟,而不是女生。 自從白胖子的審訊結束,再也沒有什麼新鮮事了,每天都是平淡的日子,寧寅宵坐在門衛室裡無所事事,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一個月過去了。 接到月底工資入賬的短信,一筆多到不可思議的錢湧入自己的賬戶中,讓寧寅宵不敢置信。 李雲奎告訴他,這個月他參與了任務,所以有額外補貼——換句話說,就是買命錢——下個月就沒這麼多錢了。 但就算除去獎金,工資和各種津貼也高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寧寅宵第一時間給遠在老家的老媽打去電話,報告了自己的工資。 “你那個是正規單位麼?不會是詐騙吧?哪有給應屆生這麼多錢的事業單位?兒子啊,你可要小心啊,別受騙了,大城市裡套路多……”老媽聽到如此高的工資都直害怕,“ 兒子,你老爹死了,我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留我一個老太婆在世上,可怎麼活啊。 你可別去搞什麼危險的事情,違法的事更不能乾啊!工資這麼高,別是買命錢吧?” 寧寅宵被潑了一頭冷水,非常無趣,覺得老媽這個人真是沒見識;可是過後一想,老媽說得好像真的是蠻對的。 獨自一個人趴在燕薊大學南門對麵,商店街街角的“薇薇咖啡廳”靠窗的桌上的寧寅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呆呆地看著夕陽下的人來人往,胡思亂想著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生活。 原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隻好當保安;後來找到了一個有編製的工作,工資也如此之高,卻沒想到工作性質居然如此瘋狂。 老媽說得對呀,說不定自己哪天運氣不好,就死掉了。 其實,自己難道不是已經死掉一回了麼?雖然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但人是沒法欺騙自己的,現在的自己確實與以前完全不同了。 也不知道是溫暖的秋日夕陽融化了心結,還是咖啡廳裡柔和的音樂勾起了心事,寧寅宵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一個又一個畫麵從腦海裡蹦出來: 李雲奎說:“死的人太多啦……” 沙利葉說:“減員15%......” 茵陳的雙腿夾住自己的脖頸,喊著:“暈倒啊!你倒是暈倒啊……” 白胖子拿手機拍著自己的“屍體”,說:“你終於死了,哈哈……” 白胖子被送上“刑場”——塞到“生命信息場調諧艙”,像隻即將被殺的豬一樣慘烈地嘶喊…… 霍鷹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無時不刻不在盯著自己…… 漸漸地,視線模糊了,聲音融化了,感覺消弭了…… 寧寅宵仿佛再次落入那個前麵沒有盡頭、後麵看不到來路的無窮無盡的樓道之中,彷徨無助地奔跑著,盡管自己拚命地呼喊,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趴在咖啡桌上,思慮殫竭的寧寅宵無力地睡著了,陷入恍惚虛假的夢之國度。
第一十五章 我到底要不要繼續留下啊?(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