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寅宵敲著螞蟻的硬腦殼，說：“小黑，你們這是在救人呀！又不是一般的加班。” 　　小黑螞蟻又在平板上寫了幾個字：“螞蟻送死，救活人命？” 　　“對呀。”寧寅宵說，“你們也是英雄呢。再說了，你們不是女王派來的嗎？” 　　小黑螞蟻在平板上寫了好多字，舉起來給寧寅宵看：“不要用宏大敘事做道德綁架。” 　　“小黑呀，你小子懂得不少呀！”寧寅宵驚訝的敲著小黑螞蟻的腦殼，說，“沒想到你腦殼裡居然裝了這麼聰明的大腦。 　　話說回來，送死又不是你去？還不是上麵那些哥們？你抱怨啥？”寧寅宵指著爬上爬下的大螞蟻們說。 　　小黑舉起平板，上麵寫著：“我談公平，你講奉獻？” 　　寧寅宵矮下身子，捧著小黑的大腦袋，頂著那副非常智慧的大復眼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小黑舉起平板電腦，回復到：“我不入地獄。我讀過書。地獄不好。” 　　“所以，你讀了那麼多書，就學會了抬杠嗎？”寧寅宵氣呼呼地，對於自己甚至抬杠抬不過一隻螞蟻這件事深感氣憤，於是不理它了。 　　火勢漸漸平息。 　　救完人，所有的螞蟻都從螞蟻洞鉆回去了。勤奮的褐色大螞蟻還在臨鉆回地下前，把在花園草坪挖出來的洞從地下堵住了。 　　隻有穿著女仆裝的小黑，不肯去鉆地洞，啪嗒啪嗒地走去坐電梯。 　　看著小黑的背影，寧寅宵對這家夥所秉持的“讀過書”的優越感甚為不滿。 　　救護機器人和救護車來來往往，傷者多數都是輕傷，沒有大礙。 　　寧寅宵看著熱鬧，想找人問問發生了什麼。 　　他突然看到，從科研樓上方墻麵被炸開的大洞裡，一團黑雲飛了出來。 　　喬安娜被那團黑雲包裹著，隻露出一個頭。 　　黑雲慢慢落地。 　　喬安娜從黑雲中跳出來，掏出一個瓶子；黑雲慢慢鉆回瓶子裡，像金角大王的葫蘆收了孫行者一樣。 　　寧寅宵看得十分驚訝。 　　“那是納米機器人。”寧寅宵回頭一看，劉及儒正在旁邊，一邊忙著指揮搶救，一邊對寧寅宵說。 　　寧寅宵點點頭，由衷地贊嘆到：“真厲害！” 　　喬安娜氣急敗壞地往這邊走來，誰也不理。 　　路過路邊一棵樹，她用力地踢了樹一腳；力氣太大了，被反彈回來，摔了一個屁股墩。 　　寧寅宵見狀，趕緊過去攙扶她。 　　“啊啊啊啊！”喬安娜的小短腿一蹬，跳了起來。 　　見寧寅宵過來，喬安娜沒有任何好臉色，沖著寧寅宵沒頭沒腦地一通吼：“啊啊啊啊！” 　　然後氣呼呼地跑掉了，留下寧寅宵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炸毛的老雅克，臉被熏得黢黑，頭發都被燒糊了，這下倒跟他的老兄弟裡奧扯平了，都變成禿毛的了。 　　寧寅宵攔住他，問：“雅克老師，這是怎麼了？” 　　雅克忙著追喬安娜，沒心思多解釋，隻是說：“試圖接入‘源場’，又失敗了。”說完這句話，雅克就慌忙沖喬安娜的背影跑去。 　　最後，總算攔住一個臉熟但叫不上名字的研究員，才打聽清楚了。 　　喬安娜試圖找到一種辦法，直接接入“源場”。她認為，隻要能夠接入“源場”，就能夠徹底破解包括異世界穿越者、深淵病毒以及其他一切危害現實穩定性的威脅。 　　但迄今為止，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實驗，徹底失敗了，而且還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損失。 　　寧寅宵可以理解喬安娜的感受。 　　這就好比總決賽賽點投失了關鍵的三分球，接近勝利的失敗是最糟糕的；還不如一開始就輸，那樣還可以用一股悲劇英雄的借口來遮掩一下。 　　看著實在幫不上忙，寧寅宵也隻好回去了。剛要離開，迎麵看到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王巨君走了過來。 　　“王領導……王大哥，好久不見。” 　　“出了什麼事？動靜那麼大，嚇了我一跳。” 　　寧寅宵把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王巨君搖了搖頭，說：“我跟喬小姐說過，觀察者效應！觀察者效應！我說了好多遍，她就是不聽我的。” 　　寧寅宵不明白觀察者效應是什麼，但沒好意思問。 　　王巨君問了問，聽說沒有很大傷亡，也就放心了。看寧寅宵沒事乾，便問：“小寧，今天是星期天，你怎麼還上班啊？值班麼？” 　　“也不是。我吃早飯時候聽到爆炸，就過來了……” 　　“那你今天沒事乾了？” 　　“嗯，對呀。”寧寅宵點了點頭。 　　“誒，那我帶你抓鬼玩去，你敢不敢去？”王巨君一臉壞笑地說。 　　寧寅宵最受不了人家用“敢不敢”三個字來激。 　　“當然敢，有老大哥您在，我怕啥。” 　　“那好，你收拾收拾，跟我走吧。”王巨君拍著寧寅宵的肩膀說，示意他脫了黑色的特勤服，去換那套防彈的西裝。 　　寧寅宵換了衣服，王巨君騎了一輛非常霸氣的改裝過的長江750挎鬥摩托，等在後門口。 　　李雲奎大聲地沖王巨君問到：“王胡子！你帶小子出去玩啊！” 　　“傻大奎！你別管！看好你的大門！” 　　“王胡子！你別把小子玩死了！我還要教他呢！我難得收個徒弟！” 　　“你還教他？你有什麼把戲能教他呢？” 　　“龍王導引功！” 　　“哦，那倒是真本事，不錯！你好好教啊，小寧學會了的話，我都替他感謝你。” 　　“所以啊！王胡子！你看好小子！我要活的！” 　　“你放心，傻大奎，死不了。” 　　“難說！你王胡子的事，難說！” 　　“傻大奎，你的耿直讓我十分反感。”王巨君笑著說。 　　看他倆聊的很投機，寧寅宵也覺得非常有趣。 　　跳上摩托車的挎鬥，戴上頭盔，穿上王巨君遞過來的防風夾克，耳機裡傳來夾雜著呼呼風聲的王巨君的聲音。 　　“小寧，這個案子是這樣的。在清水河上遊，是白洋河。白洋河附近，有一座水電站，叫龍王壩水電站。 　　這座水電站也是咱們單位的產權。很多很多年前，水電站發生過一次特別離譜的事故。 　　事故相關的故事很長，我就不給你講了。總之，事故之後，這座水電站就被封閉起來了。 　　就在前不久，突然監控顯示，原本應該完全自動化運行的水電站機房，出現了人活動的跡象。 　　但水電站所有的出入口都沒有人進出過的情況。 　　我們調取了監控，隻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光影和不穩定的人類形態。 　　所以，霍小鷹懷疑水電站鬧鬼，請我幫忙去看看。” 　　寧寅宵聽了個稀裡糊塗，隻記住了“水電站鬧鬼”這五個字。 　　“王大哥，您是抓鬼方麵的專家嗎？”寧寅宵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見過，保安隊有一種貼滿了符咒的重型動力甲，據說抓鬼很好用。 　　“我不是抓鬼的專家，我是時間方麵的專家。”王巨君說。 　　寧寅宵沒明白，“時間方麵的專家”是個什麼意思。但要不是抓鬼方麵的專家的話，遇到鬼怎麼辦呀？ 　　“哈哈，小寧，這世間哪兒有鬼呀。” 　　“沒有麼？” 　　“沒有！”王巨君堅定地說，“隻有被困在時間和空間的夾縫中的靈魂而已。 　　他們是一些意識本體試圖離開源場、進入現實領域，但卻沒能塑造出承載意識的肉體的可憐的家夥。” 　　這麼一說，寧寅宵瞬間明白了，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被星辰阿米巴擊殺的自己幸好在源場中遇到了安家宜，安家宜幫助自己回到肉體中，不然自己與那些孤魂野鬼沒有任何區別。 　　“就咱倆行麼？”寧寅宵問。 　　他想說，霍鷹每次部署任務，總是一輪又一輪的設計、商議、安排各種支援，部署各種裝備，試圖做到萬無一失。 　　但這回自己跟著王巨君這麼莽過去，不像是霍鷹的風格呀。 　　“這不就跟玩一樣嘛！”王巨君說，“周日郊遊！開心就好！冷不冷？” 　　“不冷！” 　　“不冷我就再快點！坐穩了！” 　　摩托車風馳電掣一般，在郊區公路上一路疾馳。 　　寧寅宵確實覺得很刺激，發現這位王大哥的風格，和沉穩多謀的霍鷹真是不一樣。 　　到了龍王壩的時候，還不到中午。 　　兩人商議，先乾活，再吃飯。寧寅宵便跟著王巨君來到水電站機房外圍的入口。 　　抬起頭，看到一棟頂天立地的巨大建築，寧寅宵深受震撼。 　　哇，這就是水電站啊，好大呀！ 　　橫亙在濤濤大江之中，如同一個弓背的巨人般死死頂住奔流的江水，扛起千鈞萬擔。 　　寧寅宵站在水電站底下，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陳青黛第一個回復，問：去郊遊了？怎麼不叫我？ 　　周惟誌第二個回復，說：這是龍王壩水電站吧？你出任務嗎？我怎麼不知道？ 　　寧寅宵很得意，沒有理他倆。 　　過了很久，艾琳才發來信息，說：寧哥哥，好帥！ 　　寧寅宵心裡暖暖的。 　　王巨君打開從機電維修室進入水電站內部的門，對寧寅宵說：“小寧，你跟緊我。裡麵路不好走，別摔倒了。” 　　在寧寅宵的想象中，水電站大抵不過就是很多臺階，有很多轟鳴著的機械設備，以及來來往往的戴著黃色頭盔的工程師。 　　考慮到是無人水電站，工程師這條可以刪去。 　　萬萬沒想到，王巨君說的“路不好走”居然是這個意思： 　　進入水電站內部的一瞬間，寧寅宵就再次被震撼了。 　　水電站內部的水泥墻麵和水泥地麵都不是筆直的，並不是整齊地砌成，反而像是一大攤一大攤的橡皮泥，胡亂堆上去。 　　墻是裡出外進的，墻麵的水泥像是被融化的巖漿，經歷過一次液化的過程，進而凝固了。 　　腳下的臺階也如是，並不是一級一級的臺階，而是像冰激淋液化過之後再凝固起來，邊緣都是弧形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除了這些地方奇怪之外，越往深處走，怪異的地方就越多。 　　所有的機械設備，所有的管線，甚至所有的電線，都變得仿佛活過一次，然後又經歷了千萬年的風霜，從而“化石化”了。 　　管線像動物的血管化石，燈像蘑菇化石，就連門也像是怪獸的嘴變成的化石。 　　環境雖然怪異，但所有的線路似乎都是通暢的，燈很亮，地麵既沒有破損，也不潮濕，甚至連垃圾也沒有。 　　寧寅宵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墻麵，確實是水泥，並不是什麼外星怪獸的肚腹。 　　“王大哥，咱們這個水電站的裝修，可夠前衛的……”寧寅宵不由得感嘆到。 　　“哈哈！這哪是裝修的呀！”王巨君笑著說，“這是那次事故導致的。說來話長了。當時有個壞家夥，搞了一臺設備，可以徹底毀滅現實的穩定度，叫‘現實流體化大炮’。 　　這門大炮可以直接撕裂一個現實，造成毀滅性災害。說起來，這個家夥能造出這門大炮，跟我們還有不少淵源呢。 　　總之，我呀，小鷹啊，喬小姐啊，還有其他幾個人一起，在這個壞蛋徹底破壞現實前阻止了他。 　　現在你眼前見到的這一切，就是當年那個壞蛋實驗他的‘現實流體化大炮’的傑作。” 　　寧寅宵真的很想聽王巨君好好講講當年的故事。 　　剛想再問，突然見到王巨君站住，把手指放在唇間，示意他噤聲。 　　與此同時，王巨君輕輕拉開夾克；寧寅宵見到，王巨君腰帶上插著整整一圈寒光滲人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