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金針渡體(1 / 1)

慈寧宮,正殿。   魏明在進去之前,又檢查了一遍血色人偶。這家夥自從吃飽後,時不時就來一嗓子,而且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到,屬實嚇人。不過魏明也找到了訣竅。   隻要對著它的命門使勁戳一戳,它就老實了,這家夥就是欠草。   “魏國公,你總算是來了!”   太後迎出殿門,鳳眼含笑,“國公現在可是大景支柱,哀家想見一麵都難咯。來人,把先皇珍藏的袍茶泡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霓裳,襯得體態輕盈,頭上盤著發髻,插著一根玉簪,莊重裡透著素雅,宛如鄰家美婦。   她握住魏明的手往裡走。   “太後謬贊了。什麼支柱,不過是坊間戲言,雜家拎得清身份。”   魏明受寵若驚地說道。   太後聽到“拎得清”三字,正是上次她敲打魏明時所說,不由翻一個白眼,嗔怪道:“國公現在還記著呢。”   她落在座位裡,蜜桃形的屁股被壓成蓮藕狀,手裡端起一杯茶。   “國公一直不來慈寧宮,可是一直惦記著上回的事?哀家這裡又不是龍潭虎穴,還能吃了你一位宗師強者?”   她透著冰釋前嫌之意。   魏明也躬身笑道:“非是龍潭虎穴艱險,而是幽深難辨,雜家雖然堪比宗師,也怕深陷其中,難以抽脫。”   他這一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是怕太後心機多,所謀深,將他扯進各種漩渦裡。太後是聰明人,自然聽得懂。   “都退下。”   她揮手屏退所有人,正了正神色,說道,“國公既然言明了,哀家也不繞彎子了。哀家其實是想倚仗國公為靠,懇請國公成為哀家和皇上的支柱!”   魏明沒明白,問道:“如太後所言,本公已經是大景國的支柱了。”   太後放下茶水,站起身,向外走出兩步,凝望門外的天空,說道:“非是大景支柱,而是哀家娘倆的支柱。”   魏明更不解了:“有何區別?”   太後轉過身,露出風華絕代的姿容,笑道:“自然是有區別,大景是天下人的大景,而非哀家娘倆。國公應該知道,先皇還有一名弟弟,梁王李治。”   她稍微一點,魏明就懂了。   先皇駕崩之後,雖然傳位給少康帝李隆,但在當時還有另外一人呼聲更高,就是梁王李治。此人亦非等閑。   李治比先皇小三十歲,如今正值壯年,常年在邊疆領兵,坐鎮北幽軍。   他素有將才,不僅打得北方魏國不能寸進,還長驅直入,一度打到北魏王庭,在軍中和百姓心裡都威望極高。   “得國公相助,我兒初掌皇權,但是內憂外患之勢隻是緩解,而非消除。國公名揚天下,必有各方勢力攀附。”   太後繼續說道,“這梁王李治也必定會看中國公之能,派人結交。”   說到這裡,她麵露淒婉,“哀家與皇上全仰仗國公支撐,若是國公有倒戈之意,那這大景皇位定然會易主。”   “所以,算是哀家懇求,求國公做哀家娘倆的支柱,而非大景。”   說著,她再次拉起魏明的手,眼中似乎有淚光瑩瑩,直視魏明。   “太後多慮了。”   魏明搖頭道,“我既受皇上倚重,自會替皇上分憂,豈會有二心。”   太後聽著這冠冕堂皇的話語,反而更不踏實了,她麵色猶疑了一下,忽然拉著那手放在雲巒上,麵露緋紅。   “國公,哀家還是不放心。若是國公願意,哀家願意付出一切。”   她心跳加快地說道。   說起來她是為了少康帝能坐穩皇位,拉攏魏明的心。可是從她自身講,又哪裡沒有被其風姿氣度打動的因素。   魏明的事跡,她都聽說了。   冷宮出身,勤學武道,宮廷演武奪冠,立巡夜司,壓孫不二,懸劍朝堂,匹敵宗師,一人當關退四十萬大軍。   哪一件拿出來不是傳奇?   而且他上次敲打自己的模樣、語氣,和最後推開自己的霸道,真的好令人心顫,那一敲、一推就像進了心坎裡。   先皇老邁,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寵幸過她,久旱的心房悄然濕潤。   魏明感受著雲巒壓城摧鼻香的圓翹、雄偉,眼前掠過老太監的身影,緩緩抽回手問道:“太後可認識曹懸梁?”   太後微微一愣,旋即神色有些黯然:“認識,當年哀家宮鬥中了劇毒,是他用金針渡體功刺穴三月才救活。”   “他還教了哀家一些武道防身,否則哀家不可能活到今日,也不可能成為皇後、太後。可是,後來他就走了。”   她還不知道曹懸梁身死的消息,當日在場的隻有上官鶴、孫不二、靈虛子、穆長生和魏明等人,此乃絕密。   “他死了。”   魏明端起茶,品了一口,然後轉過身,遙望向門外,“他也教過我武道,算起來,我應該叫他一聲半個師父。”   太後一下子怔住。   “他死了……”   她驀然覺得心裡一空,像是失去了倚靠一樣,那是她曾經的倚靠。   她顫聲問道:“魏國公,請問他是什麼時候死的?死在誰手裡?”   魏明沒有轉身,端著茶,在氤氳水氣裡回道:“剛死,不足一月。世上沒人能殺得了他,他是自己傷重而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不過,他是被反王聯軍給逼的,連殺十位宗師,氣虛而亡。所以本公才會孤身前往一線峽,殺那四十萬大軍。”   他轉回身,直視太後的震顫的眼眸,問道,“現在,你明白了嗎?”   太後終於忍不住打濕眼眶,原來他真的死了,就死在戰時,而且是眼前這個男人在一線峽,堆屍山血海以問仇。   何其憾也。   魏明伸手替她抹去淚水:“他在死前,隻留了一句話,讓本公替他照顧好蕊兒。所以太後你不必付出一切。”   “本公是重信諾的人,自當保大景國百年繁華,保你一生安康。”   太後“哇”地一聲哭出來。   成年人再多的掩飾、堅強,都止於瞬間的決堤。她哭得就像一個小女孩,一如當年在蓮葉間被老太監扶起。   “魏公,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要告訴我?我承受不住啊!”   她撲在魏明懷裡敲打他的胸膛,而後者輕輕地抱住她,任由她依靠。   曾經親無間隙。   今日再聞音訊,已是生死兩隔。   許久,太後才推開魏明,抹著臉上的淚珠說道:“曹公公於我,亦師亦父。哀家當為他穿素、守孝三年。”   “國公大恩,哀家無以為報。國公可願為哀家行一輪針?哀家想他了,興許針刺、痛楚之中還有昔年模樣。”   說著,她含淚解去衣裳。   趴在茶桌前。   此刻,他如他,亦非他。   魏明捏出金針,有些分不清。金針渡體功,渡的究竟是體,還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