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沉默著離開了莫裡斯的牢房，留下癱在地上的莫裡斯。 　　在來到園丁的牢房之前，艾琳娜突然感慨：“我覺得莫裡斯先生好可憐啊。” 　　“他才不可憐！”埃德蒙激動起來，“就是他把我們這些農奴強征為礦工！讓我們在沒有陽光的地底下工作！” 　　“艾琳娜，莫裡斯的經歷的確可憐，但他也做了錯事，強征稅款，縱容巡邏隊，的確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這並不矛盾。”李昂也幫埃德蒙說話，“而且，莫裡斯不也認為普通人都是賤民嗎？這和輕視他的男爵有什麼區別呢？” 　　“區別就是他隻是沒能力做到那麼壞而已”，迪斯馬斯聳聳肩，“這種人我在王都的幫派見多了，有點錢和權就大呼小叫，而且這隻是莫裡斯自己的講述，雖然是真的，但繞開測謊神術的方法多的去了，隱瞞一些事情就可以讓你對他改觀。” 　　“好吧，但至少，莫裡斯的兒子很可憐”，艾琳娜倔強地嘟著嘴，這次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 　　“要是領地裡有教會，神官們一定會阻止老男爵的荒唐行為”，雷納德悶悶地說著，聖騎士的道德感讓他痛恨老男爵，“道德對邊境貴族的約束力還是太少了。” 　　“王都的也不多，道德沒有約束邊境的貴族，因為他們沒文化，也沒有約束王都的貴族，因為他們有強權，更無法約束農奴和自由民，因為貴族認為他們下賤的身份沒有道德，總之，道德誰都沒約束！” 　　迪斯馬斯在一旁抱怨著，看得出來這位王都盜賊對社會上的道德持悲觀態度，引得艾琳娜不由得發問：“難道就沒有好貴族了嗎？” 　　“有啊，我們的莫特小男爵不就是的？” 　　“啊”，艾琳娜想到不久前，李還走進約束祭壇安慰她，就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嗯，我們的領主李男爵的確是個好貴族！” 　　“是個好人，但不是個好貴族”，李昂糾正他們的說法，“我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如何成為一名貴族，對於狩獵我一竅不通，家族紋章也一知半解，貴族禮儀更是聞所未聞，我敢說莫裡斯的貴族派頭都比我足。” 　　“所以你才是個好貴族”，迪斯馬斯對李昂行了一個滑稽的禮，“正因為你對貴族一竅不通，你才是一個好貴族！” 　　“我覺得這就是好貴族，能把壞人抓起來，能給好人獎賞，不，不用獎賞，就保護他們的生活不被壞人打擾，這就是很好的貴族了”，艾琳娜嘟著嘴給出了自己的見解，她對於李昂的說法很不滿意。 　　“的確，能夠保護領民，效忠國王，培養騎士，尊敬聖父，這就是好貴族了”，聖騎士也插了一嘴。 　　“哈，你們的想法就是在沙漠裡取水，在大海中放牧！若是好貴族都這麼簡單，那我就不該坐在這裡，而是在接受下屬的贊美！” 　　突然，一道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原來是已經來到了園丁的牢房。 　　房間裡，兩位衛兵向李昂行禮，他們簡單說了一下之前水刑的結果。 　　“第七次就撐不住了？看樣子所謂的疼痛免疫的靈魂符文，也可以被繞過去嘛。對了，既然是免疫疼痛，那撓癢應該也可以，你去把他的鞋子脫掉，再找根鵝毛……” 　　“別！我招，我招！我剛剛不該說那些混賬話的！” 　　還沒等李昂吩咐完，園丁就驚恐地大聲喊著，看來剛剛的水刑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好的，既然你已經明白沒資格和我談條件了，那你說吧”，李昂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牢房就沉默了。 　　“還是不肯說嘛？那就繼續水刑吧。” 　　一旁兩個衛兵等到指令，馬上又拿起羊毛巾，園丁趕忙大喊：“你還沒問啊！你還沒問啊！” 　　“哦，是的，是我疏忽了。” 　　李昂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看著倒懸的園丁說：“你的真名是什麼？為什麼用假名混進這裡？我提醒你，我的聖騎士能夠鑒別你的謊言，如果敢於撒謊，那就繼續刑罰。” 　　“測謊神術？嗤，那種東西訓練有素的死士都可以混過去的”，園丁一看到衛兵離開，又開始囂張起來，結果李昂一示意衛兵繼續，又開始高喊自己錯了。 　　這次李昂沒有阻止衛兵，讓園丁再次體驗了一回“敷麵膜”的痛苦：身子被倒懸著腳高頭低，濕潤的羊毛巾敷在眼鼻，一呼吸就會把水氣吸進肺部，嗆到後劇烈咳嗽，但是又無法掙脫。 　　“沒有外部性的痛苦，全都是因為自身本能反應引起的反應”，雷納德低聲說著，他看懂了這種刑罰是如何繞開疼痛免疫的了，“重點不在於肉體上的痛苦，而在於不斷消耗受刑者的精神。” 　　“是的，他連傷都不會有”，李昂滿意地點點頭，“這樣納維爾家族要是支付贖金，也找不到理由譴責我。” 　　“你都知道我是納維爾家族的人，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在觀賞了一會，察覺到艾琳娜有些害怕之後，李昂讓衛兵們暫停，能夠正常呼吸開始大口喘氣的園丁質問道：“你難道不知道貴族之間的規矩嗎？抓住敵對的貴族後要好好招待，然後等待贖金！” 　　“很遺憾，你之前應該也聽到了，我並不是一位好貴族，至少不是貴族眼中的好貴族”，李昂遺憾地攤開雙手，“而且，約翰·納維爾，管家已經把一切都交代了，你隻是納維爾家族的旁支，真的會有人為你支付贖金嗎？我很懷疑。” 　　沉默了一會，園丁笑了：“沒有，的確沒有，我的母親已經去世，父親對我不管不顧，這世間真的還希望我活著的，恐怕隻有你了，因為你得讓我活著才能從嘴裡撬出東西，但要我說，在你牢裡活著，還不如去死。” 　　“如果你打算以此要挾我，我不介意讓你再體驗幾次溺死的感覺。” 　　“這倒不必，我隻希望能夠在交代完之後讓我吃上一頓鹿肉，之後再送我去見聖父就足夠，我知道我現在沒資格和你談條件，更沒資格讓你為此立誓，但隻要你還有一點貴族精神，你就應該答應我最後的請求。” 　　“很遺憾，我可是一點貴族精神都沒有的人”，李昂嗤笑著，“吃上鹿肉可以，現在沒有，等春季狩獵的時候給你分上一點，去見聖父就免了，襲擊領主的罪名可不是這麼好消除的。” 　　“您如此仁慈，居然願意為我放一條生路？” 　　“不，我隻是覺得殺了太浪費了，等你為我創造出足夠的價值之後，再來購買死亡吧，先從你自己的故事開始，看看它能否為你換來一段絞死的繩索。” 　　“好的，先生”，園丁清了清嗓子，“故事要從十九年前的一天夜晚開始……” 　　“快進，我不想浪費時間，或者把你的腦袋重新按回水裡麵思考。” 　　“好的，好的，總之就是我的母親是納維爾子爵為了獲取領土而娶的，雙方沒有感情，子爵也隻對培養自己的大兒子感興趣，不希望我繼承他的領地，讓大兒子將來的勢力變弱。 　　“我母親在世時候還會關心我，自從她去世之後，連子爵府上的仆人都看我不順眼，因為知道我不得寵愛，沒有領地，最好的結局也隻是成為一個流浪騎士。 　　“可惜我小時候還不懂得這一切，沉浸在母親的懷抱中不願訓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ｍ 等明白之後，母親已經去世，父親也不願意為我請老師，就連給我一套盔甲讓我自己投奔其他侯爵都不給。 　　“子爵次子出身帶給我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夠在貴族聚會的時候能夠露個臉，讓我有了一點點人脈，通過一些渠道積攢了一些金錢和魔法素材，學會了如何利用女巫的肢體和血液……” 　　“女巫這塊跳過”，李昂不用回頭都知道艾琳娜的臉色肯定變差了，為了自己團隊的穩定，他催促園丁跳過這段。 　　“啊，好的，本來也就提一句……等我十六歲成年了，就來到切斯特城，希望有人能夠看在過去的麵子上讓我在他們的府上工作，但最後沒有成功，流浪了一年，最終隻能混跡在切斯特的地下交易場所。” 　　“你不是貴族嗎？為什麼聽上去混的比自由民還慘？”艾琳娜眼睛裡充滿著困惑，她覺得這種生活還沒有自己躲避神官搬到鄉下安穩。 　　剛好李昂也想問，隻是怕問題太白癡被迪斯馬斯他嘲笑，現在艾琳娜問了，讓李昂在心裡忍不住誇了她一聲。 　　園丁用鄙夷的眼神看著艾琳娜，打量了一下說：“你是農奴？我可是貴族子嗣！得找一個符合我身份的工作！” 　　“我是自由民啦”，艾琳娜小聲抱怨著，一旁的迪斯馬斯直接為她打抱不平：“原來符合您的身份的工作，是在城市的陰暗角落，戴上臭氣熏天的鬥篷，和同樣心懷陰謀的人討價還價啊。” 　　剛剛從平民身上找到點自豪感的園丁瞬間萎了，嘴裡嘟囔著什麼“反正我也是貴族，不能去乾那些下賤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