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獄中奏對(1 / 1)

對此,楊帆卻毫不在意,輕輕忘了他一眼,然後如同自娛自樂一般,慢慢說道:“自始皇帝一統天下以來,這天下已經變成了一家一姓的私產,無論是劉漢李唐,還是趙宋朱明,這天下,從未有過改變。   要說當今陛下是獨夫民賊,那的確是冤枉了他,但他自登上皇帝之位那一刻起,就已經與天下百姓形同陌路,可他忘了,他的大明江山是這些百姓用命給他打下來的,而不僅僅是那些公侯。   陛下肆意加恩封賞,以整個大明天下百姓的心血供養這些公侯及其皇家宗室,可他卻忘了,有朝一日,整個天下百姓供養不起他們的時候,將會如何?”   要說明朝滅亡的原因有很多,天災,人禍數不勝數,但要說其中一點,那就是宗室,到了明後期,整個宗室子弟高達二三十萬,朝廷稅賦有一半都要供養宗室,使得朝廷財政全麵崩潰,國庫連老鼠進去都要餓死。   到了崇禎朝,崇禎皇帝更是要向大臣借錢發軍餉,這再整個封建王朝都是不可思議的!   聽到楊帆的話,毛驤頓時心驚膽寒,他怎麼也沒想到楊帆會如此的大放厥詞,這些也是自己能聽的嗎?此時的他恨不得自己是聾子,什麼也沒聽到。   “楊大人,你可是有些危言聳聽了,以整個大明朝的能力還供養不起些許宗室公侯嗎?”楊帆的前半段話讓朱標有些心驚,但他的後半段話卻讓他不可置否,宗室公侯才多少人,以整個大明朝的收入,怎麼可能供養不起。   楊帆很是無奈的看了看朱標,這人是沒學過數學吧!   對於楊帆那異樣的眼神,朱標有些不適應道:“楊大人,難道本官說錯了嗎?”   “我給大人講個故事吧!”楊帆並沒直接回答朱標的話,而是說道:“古時候有一個很有能力的宰相,將整個國家治理的非常的好,國王決定賞賜他,但他又不知道賞賜什麼,因此直接想宰相問詢。   宰相聽後,畫了一個64方格,然後告訴國王說,陛下,請您在第一個小格內,賞我一粒麥子,在第二個小格內給兩粒,第三個格內給四粒,按照這樣的比例關係,擺滿這64格的麥粒,然後把這些麥粒都賞給我,國王一聽,認為這區區賞金,微不足道,於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這個宰相真是好官呀!為了不駁斥國王的麵子,就隨便意思了一下要點賞賜。”朱標聞言,很是贊賞道,若是大明朝的官員如同這宰相一般,那整個大明朝都將成為樂土。   “嗬嗬!好官。”楊帆冷冷一笑,然後說道:“大人可知道,這宰相最後的下場如何?”   “如何?”   “國王直接把他殺了!”   “昏君,這簡直是昏君!”朱標有些驚駭,在他看來,如此宰相簡直是夢寐以求的,國王竟然把他殺了,這簡直是昏君。   “不!這個國王是個明君,因為他發現,按照宰相的要求,就算整個國家的糧食都兌換不了他許下的諾言,所以他隻能把宰相給殺了。”楊帆繼續說道。   “不就是幾粒麥子嗎?整個國家的糧食怎麼可能放不滿?”朱標不敢相信的問道。   “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找戶部官員算算,看看到底是不是幾粒麥子的事?”   朱標自然不相信,當即招來了毛驤,讓他出去找戶部官員計算,而毛驤巴不得馬上離開,他可不想再從楊帆嘴裡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了。   待毛驤走後,朱標坐在那裡,沒有說話,他是個聰明人,楊帆故事裡的麥子,他自然聽懂了隱喻,但他有些不敢相信,以後的大明宗室真的會膨脹到如此地步,連整個大明朝都供養不起嗎?   見朱標沉默了,楊帆卻不願意停下來,他是來求死的,因而繼續又加了一把火道:“這位大人僅僅覺得臣反對陛下的《祖訓錄》,隻是因為陛下以整個大明朝百姓之血汗供養宗室公侯的原因嗎?”   “難道不是嗎?”   “自然如此,但不僅僅是這個原因。”楊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臣反對《祖訓錄》是因為陛下分封藩王於諸地,特別是九大塞王,手裡更是握有重兵,如此下去,幾代之後,中央朝廷與藩王必有一戰。”   “大膽,你竟敢挑撥朝廷與藩王之間的關係?”朱標怒叫道,這些藩王可都是他弟弟呀!   “還用挑撥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諸位塞王在各自領地權高位重,手裡又握有兵馬,你說哪一位皇帝不會忌憚,不會想著削藩,當今陛下和太子殿下看在血緣的份上可以忍受,但幾代之後,血緣關係會慢慢變淡,後麵的皇帝可能做到嗎?   不能做到的,他們會想著削藩,而塞王們擁有自己的兵馬,會坐以待斃,任憑朝廷削藩嗎?最終雙方遲早都有一戰的,到時候無論誰勝誰敗,苦的都是天下百姓。”   楊帆說著,眼角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他想起來後來朱棣的靖難之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整個山東都被打成了白地,他是成功了,更是功成名就,成為了史書上的永樂大帝,可是那些犧牲在戰爭中的百姓,何其無辜!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著楊帆眼角的淚水,朱標沉默了,再也說不出話來,此人真的隻是一心為百姓。   他知道楊帆說得是對的,朝廷未來必定會削藩,而藩王肯定會反抗,大戰是在所難免的,可他不認為藩王能戰勝中央朝廷,這皇位終究還是會在他朱標一脈繼續傳下去,所以即使有所膈應,但他也無所謂,而且這規矩是他老子製定的,他根本沒法反對。   “陛下是馬上皇帝,他不知道這些嗎?他自然知道,但他依舊是那副老農民思想,想著什麼好的都給兒孫,即使後麵削藩,反正不管誰贏了,這皇位依舊是他朱家的,至於那些死在戰鬥中的百姓,自認倒黴唄!還能如何?”   楊帆有些譏諷的說道:“陛下自登基後,早已忘了他曾經也是那些自認倒黴的百姓中的一員,而臣本是一介平民,雖居此位,但依舊想要為他們說話,故而才上此奏對。”   也許是被楊帆的話語震驚到了,過了好一會兒,朱標才幽幽的說道:“你……你難道真的不怕死,不怕陛下殺了你嗎?”   “臣自然怕死,但司馬公曾經說過,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臣為天下百姓而死,死得其所!”楊帆正義淩然道。   “你……還真的是一個直臣呀!”朱標沒法說話了,隻是這一句表示自己的感慨!   “多謝大人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