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桐趕到的時候，張長風早已不知跑到了哪裡，隻留下一個大大的爛攤子——或許也不能說爛吧，畢竟還剩下傳說中的黃金馬桶不是，修行者坐了都說好，盡管她從未有機會體驗過。 　　不過此時也不是吐槽的時候，每分每秒或許都意味著普通人的生命。所幸黎鳴和張威兩人她都認得，二人也願意服從她的指揮，如此一來可以省下不少麻煩。 　　林欣桐花了幾分鐘大概弄懂了大屏和影衛控製中心的操作係統，前者看起來科技感滿滿，結果就是個高級一點的LED屏幕，能否提升實際效率屬實難說。 　　至於為什麼放著其他人不用，非要把林欣桐一個絕對不超過三階的外行叫過來坐鎮指揮中心，就涉及到影衛組織的硬性規定了：影衛名義上是政府組織，本質上卻是一支由貴族資助。優先為貴族勢力服務的修行者隊伍，其最高指揮必須由貴族或貴族的直係子女任職。影衛裡滿足條件的人固然不少，但都被派出去維持秩序了，隻剩下林欣桐既符合條件又了解影衛的行事流程（她要經常看行動報告，而且現有流程有一部分是她本人親自優化的）。 　　張長風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林欣桐則似乎相反，她進來直到現在都沒鬆開過緊皺的眉頭，顯然情況非常不樂觀。襲擊奧體區的實靈不是集體行動的，它們分散得非常開，幾乎是每隔幾百米才有一隻，不同的監視器組合到一起，分割成大大小小幾十個碎塊狀的畫麵。有些監控拍到的是同一隻，有些則是不同的兩隻甚至好幾隻，看著就像某臺紅極一時的節目《最X大腦》裡的挑戰項目，簡直令人頭暈。 　　林欣桐不愧是憑自己考上的華清，短短一會兒功夫居然就結合著網絡地圖理清了現實環境，遠程指揮著影衛成員堵住了好幾隻作亂的實靈。不過這東西生得一身銅皮鐵骨，一般的影衛成員破不到它們的防，隻好先輪流圍堵著，等著後勤人員給他們送一些來自西方的“聖水”，算是針對實靈這種另類怨靈的特效道具。 　　林欣桐昨日見過的那位叫王賢的低階神官此時顯得異常關鍵，他脖子上掛的金屬十字架在此時大放異彩，燒得一隻實靈慘嚎著節節敗退。 　　不過整體看來情況依然不妙：監控裡可以看到好多的居民驚慌地逃出家門，他們身後追著的正是形似破布、可以在空中短暫滑翔的實靈們。有幾位居民逃跑不及被當場撲殺，他們的死狀極其淒慘，半張臉連帶著脖頸都被實靈的劇毒染成了黑綠色。 　　監控裡隻有畫麵沒有聲音，但居民們死前驚恐的神色依然深深刺痛了屏幕前眾人的心。大家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一個細思極恐的事實：監控能夠照到的部分尚且如此，那些居民樓裡又該是怎樣的一副景象呢？ 　　“媽媽——媽媽——”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某棟高層建築裡傳出，隻見某戶人家的客廳裡，一隻詭異的生物正趴在一具女屍身上扭動著身體，動作緩慢詭異。一名僅有七八歲的小女孩兒抱著女屍的雙腿痛哭不止，她完全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痛中，似乎已經忘記了恐懼，口中不停地喊著“媽媽”。一位年紀大上不少，似乎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手中緊攥著一盞落地式的臺燈，目光死死盯著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詭異生物。 　　從少年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晰看見從怪物身下伸出的白色利齒，以及母親那已被啃噬掉不少血肉、連牙床都直接暴露在外的麵頰。死一般的綠色正順著傷口蔓延到母親身體的每一寸角落，她那不甘合上的眸子也逐漸失去了光澤。地板上跌落的手機依然亮著屏幕，可以清晰看見其設立的屏保——一家四口麵帶微笑、其樂融融的全家福，照片中的母親坐在椅子上，慈愛得抱著尚且年幼的小女兒，少年則站在母親的身側，一手握拳舉在胸前，似乎已經是個勇敢的小男子漢，照片中的父親站在最後，是個戴著眼鏡，顯得溫和寬厚的中年男人，他的穿著光鮮，帶著些微不可見的黑眼圈，顯然有著一份體麵但頗為忙碌的工作。男人此時並沒有在家，過於繁忙的工作反而救了他的命麼？ 　　“滋啦，”空氣中傳來了東西燒焦的氣味，原來廚房灶臺上的火焰早已失控，隨時能把整個屋子化作一片火海。 　　“哢噠，哢噠......”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少年哪裡聽不出這是什麼聲音？這是他不久之前還無比盼望著聽到的，找書苑 www.ｚｈaoshuyuan.cｏm 它意味著全家人一天裡為數不多的團聚時光。可現在他隻想大吼大叫，讓父親永遠不要回來，讓父親離這裡越遠越好。可過分的恐懼和緊張讓他就像一隻被捏住了喉嚨的雞雛，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不要，不要，不要啊—— 　　“吱呀——” 　　少年眸中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剩下的隻有死寂般的灰白。 　　為什麼？我們做錯了什麼？如果這是噩夢？為什麼？ 　　他的神色已經恍惚，驟然的巨變已經剝奪了他的所有，隻剩下大門緩緩打開的聲音、屍體被啃咬的聲音、小孩子肆意哭喊的聲音、烈火熊熊燃燒的聲音。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噩夢？ 　　高層建築特有的煙霧報警器瘋狂響起，由程序自動控製的水流噴灑下來，可微末的水量完全應對不了熊熊燃燒的烈火。 　　——以這棟建築裡無數生命作為柴薪的烈火。 　　“滴——滴——”“嗚兒——哇——” 　　消防車、警車、救護車三種不同的警笛聲在帝都的夜裡爭先空後地響起，讓臨時接管了交通係統的金吾衛們大皺眉頭。 　　警車還好說。消防係統和醫療係統內有那麼多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拿什麼理由攔？化工廠爆炸？拜托，帝都裡的化工廠都遷出去多少年了。整個帝都現在連輕工業都快沒有了，而且這樣的理由怎麼攔得住消防？奧體區那邊高層建築火災冒的煙都快沖天高了，隔幾公裡遠都能望得到。 　　帝都這個夜，分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