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永無止境般的下墜以後,亞森突然產生了一種腳踏實地的實感。 他緩慢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卻看見了包廂已經變成了一片狼藉。 毫不意外地,原本還待在包廂內的莫裡斯已經消失不見。 整個包廂的結構也發生了明顯的形變,一些像是爪痕般的撕裂痕跡浮現在車廂的墻壁上。 “該死的……” 亞森暗罵了一聲,試圖用臟話來掩飾內心的緊張。 包廂的房門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費力地鉆出了門口,映入眼簾的卻是車廂內的遍地狼藉。 整節車廂發生了非常明顯的側翻現象,車廂內空無一人,一片死寂。 微弱的光線從裂開的窗戶以及車廂頂部的裂痕滲透進來。 地上到處都是淩亂的掙紮痕跡,令人能夠聯想到當災難發生時車上乘客們逃竄的驚惶模樣。 心驚膽戰的亞森下意識摸向了貼身的內側口袋。 在確認兩枚護符依舊貼身攜帶著,以及槍身上銘刻的十字紋路以後,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先收集物資。” 頭腦稍微冷靜下來以後,亞森隨即開始翻找滿地的狼藉。 從車廂內部的受損程度來判斷,車內乘客的受害狀況應該不會太樂觀。 然而亞森卻沒能尋找到哪怕一具人類的屍體,哪怕連一丁點血跡和肉沫都沒能發現。 想到招財貓之前所提到的拜肉教,亞森產生了一個瘮人的聯想,不禁感到頭皮發麻。 他又花費了不少時間去搜索雜亂的車廂,勉強從一堆被砸扁的垃圾裡麵尋找到了兩罐還沒來得及開封的豆子罐頭、一根拐杖、略微凹陷的錫皮酒罐、打火機以及一塊還算乾凈的餐布。 亞森將收集到的所有物資用餐布包裹了起來,然後將其裹緊係在身上。 他抬起了手槍,充滿警惕性地向車外探頭觀察了一眼。 脫軌的列車外麵是茂密的森林,附近沒有絲毫的異樣動靜或者聲響,就連樹葉搖動的聲音也沒有,隻剩下異常瘮人的安靜,還有車廂內斷斷續續的滴水聲。 亞森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盡管他的手裡還有槍,但無所適從的孤立感依舊讓他感到恐懼與緊張。 尤其是周圍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襲擊,這讓他本就嚴重的心理負擔更加沉重了起來。 “好吧,亞森·盧平。保持冷靜,情況應該還沒有那麼糟糕。” 亞森開始用自言自語來不斷安慰自己,他在腦子裡麵快速過了一遍接下來的計劃。 目前他的首要目標是逃出拜肉教的襲擊,但前提是他能夠活著走出這片危機四伏的森林。 光憑兩罐豆子絕不可能支撐他走完這段路,而且水源的補給也必須得到保證。 所以他必須先補充食物與水分,然後再去考慮該如何逃離這座森林。 他先是檢查起隨身攜帶的子彈份額,精神彈匣內的魔彈數量已經悄然恢復到了74顆的上限,口袋內還有兩條實體彈夾作為備用。 “我還有兩條17發裝的標準彈匣,再算上槍內已經壓好的10發子彈,一共還剩下44發實體子彈,74發魔彈。” 亞森盤算了起來:“用來自保算是勉強夠用了,我必須盡量將毫無魔力的實體子彈全都留給野生動物,將魔彈節省下來留給更難對付的超自然生物。” 雖然他不是沒有想過將實體子彈鍍上魔彈以後再對付超自然生物。 但考慮到在激烈的戰鬥之中,他很有可能沒有換彈的時間,所以這個打算隻能暫且作罷。 “現在的時間大概還在正午左右,我必須在太陽下山之前找到可供休息的場所,最好還能尋找到水源。” 亞森還記得,招財貓曾提到過附近存在著一座小鎮。 如果能在天黑之前抵達那裡,最起碼他不用擔心會被野外的野獸給襲擊。 他拄著拐杖小心警惕地向著森林深處緩緩走去。 …… 不尋常的安靜氛圍彌漫在森林中。 周圍越是安靜,亞森的動作就越輕,到最後已經是躡手躡腳移動。 他心驚膽戰,警戒著隨時可能出現的襲擊。 外露的脖頸和背後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舔舐著一樣,令人反胃的緊張感讓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就連心跳也不自覺地加速。 亞森回想起了他在貧民窟依靠偷竊維生的歲月,每當他路過沾染血跡的巷道時總會背脊一寒。 眼下的情況遠比當初還要更惡劣無數倍,他正在與人類認知以外的超自然邪惡為敵。 哪怕手裡握持著最先進的槍械,懷裡還配有兩枚保命的護符,隨著時間推移而不斷浸入骨髓的恐懼感依舊讓他舉步維艱。 亞森本該早已習慣孤身一人的處境,但是在麵對未知威脅的時候,人類總會下意識表現出膽怯與無力,年僅15歲的他則更是如此。 他的汗毛完全豎立了起來,因為他嗅到了不同於草木的異味,那股氣味聞起來既像是燒焦的橡膠,又像是腐臭的屍體。 然而,雖然亞森早已嗅聞到了異臭,他的視野內依舊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動靜,周圍的聲音安靜得令他喘不過氣來。 亞森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用極其輕微的動作盡可能避免踩到地上的樹枝,然後背靠在一顆大樹的樹身上,將手槍緩緩抬起對準了身前。 異臭味變得越來越濃鬱,亞森甚至可以嗅到清晰的血腥味。 然而,盡管他已經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就算眼球變得乾澀疼痛也不敢去眨眼,但是視野範圍內依舊沒有出現任何活物。 他的每一條肌肉都在緊繃著,握槍的左手因為用力過度而輕微顫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也無意識逐漸加大了力道。 就在他即將走火開槍的瞬間,一滴溫熱黏稠的液體悄然滴進了他衣領之內。 他抬頭望去,一張如同蠕蟲口器般、腔內長滿尖銳獠牙的吸盤嘴已經快要籠罩住他的腦袋! “操!!” 身體反射性的前撲動作救了亞森一命,他將拐杖橫起來卡住了從天而降的血盆大口! 純鋼的杖身與腔壁內緊縮的尖牙相互摩擦,發出了金屬撕裂的嘎吱聲響! 亞森甚至連襲擊者都沒來得及看清,被突如其來的襲擊給嚇得差點掉槍的他猛然抬起手槍,對準被拐杖卡住的巨口連開了三槍,直到將它從內到外完全打穿為止! “砰!” “砰!” “砰!” 連續三聲槍響過後,懸掛在樹枝上的怪物終於墜落了下來。 而當亞森完全看清楚這隻怪物的全貌以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無比強烈的生理惡心感突然襲擊了他的胃部。 “嘔,嘔——” 他扶著樹乾開始乾嘔了起來。 被他的三發魔彈給打了個對穿的不明生物不斷滲出了惡臭的透明液體,屍體還在地上不停蠕動翻騰。 兩雙已經退化至畸形的短小四肢不停地撲騰、抽搐,令人聯想到蟑螂死後不斷扭動節肢的場景。 這頭狀似水滴的生物看上去像是一團黏滑起皺、身旁兩側長出了細小手腳的巨型水蛭。 最前端本該是頭顱的位置則完全凹陷了進去,形成了一張可怖致命的巨型口器。 眼前這頭生物從各方麵來看都與人類絲毫不沾邊,然而亞森卻一眼辨認出了這頭怪物的原型: 從它的膚色、被不自然拉伸的手腳、哪怕退化以後也依稀可以辨認出的模糊人型,以及畸形手腕上佩戴著的那塊顯眼的鑲金手表來看,這頭分辨不清性別的水蛭人前身或許正是列車上的某個乘客。 亞森試著用歪曲的金屬拐杖翻弄地上的水蛭人屍體,又用崩口的杖尖使勁戳了幾下以後,才敢確定這坨癱在地上緩慢抽搐的惡心生物徹底死透了。 “真惡心!” 他強忍住內心翻騰的惡心,俯身解下了水蛭人手腕上的金表,又用餐布仔細擦拭去表帶上的粘液以後,毫不顧忌地將它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每一份來之不易的資源都要物盡其用。 隻有這樣,他才能略微擴大本就渺茫的生存機會,避免落得跟這坨水蛭同樣悲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