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夜晚,院內是滿樹的杏花競相開放,屋子裡燈都黑了,院外鄰居還亮著燈,歡聲笑語中,將食物塞入口中。念恩摸上平房的房頂試著給父親打電話。 “爹,我想你了,奶奶的喪事,村裡人給辦了,帳記在你身上了,有時間能不能回來看看我?” “孩子,爸爸還忙,等爸爸忙完了再回去行不行?” 念恩鼻子一酸,淚水和鼻涕一同流下,捏著自己的鼻子才勉強維持住自己原來的聲音:“你都,兩個月沒回過家了。” “孩子,爸爸對不起你,我是個不稱職的爸爸,但是爸爸也不年輕了,現在不努力工作也養不活你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才回話:“好吧。” 念恩鬆開自己的鼻子,輕聲地哭。 天明了,也不知道這是第幾聲雞鳴才將他喚醒,自己怎麼會在房頂上直接睡了呢。大概是屋頂的硬磚頭比不上親人不能團聚的痛吧。朝下望去,才發覺自己在這麼高的地方,是昨晚醉了嗎?自己怎麼敢上來的?忘了自己的恐高?念恩順這地麵摸向那架銹跡斑斑的梯子,鼓足勇氣,就如羽毛從空中落下一般,小心地觸碰著每一節梯子。自己的腳終於摸到了地麵,這自己才敢踩實。 打開水龍頭沖洗這自己滿麵的塵灰和愁容。自己剛輟學不久,鄉裡人給自己找了份搬磚的工作。 “我沒在偷懶,抱歉我的手疼得厲害,請容我喘口氣!”念恩雙手下垂,汗水在眼裡流過所以隻能閉著。“我請你十秒之內回到自己的崗位,我可不是花錢讓你歇著的。”一個光頭沖他喊。十幾天前,一個工人忍耐不了如此的煎熬,故意打翻了兩大桶油漆,於是就被這光頭帶人打了一個小時,今天再見到這位工人,他隻剩一隻能用的眼了。 這不是黑工嗎,怎麼會沒人舉報?可是這裡的工資但凡比國家的保障金和其他的工地高上那麼一點,這些困苦的人就不會放棄這份工作。 午休,短暫的一小時,也是美妙的一小時。 “嘿,小兄弟,我看你小小年紀就忍受這樣的痛苦實在是可憐,這樣,我這裡有一串電話號碼,是上次來咱們這的外國人留的,他說他急需一批水手,待遇不錯。你要不……”工友說著將字條遞給念恩。“謝謝你,但是不了,我這世上還有親人,水手這個職業還是危險。況且他要是詐騙電話呢?”念恩說完,還是把號碼放到兜裡。“你猜我們還能休息到什麼時候?我認為我倒數三個數,就開始搖鈴了。”工友雙手抱頭,享受最後的安詳。 “三……” “等等,我們不是才吃完飯嗎?” “二……” “一……” 鈴聲果然想起,工人們不得不拿上他們的工具,戴上被工作染黑是手套,又重新開始忙碌。 周末,傍晚,大門被敲響,大門外響起低沉的聲音:“你的信,我們像往常一樣把信裡你們欠我們的錢分了。”念恩欲要開門,可是已經不見了人影。“怎麼今天有什麼事啊,不願意見我。” 又是父親寄的錢,可是今天還要去朋友家做客。他大門也沒有關,向朋友家跑去。在朋友家,魚缸、電視、電腦、沙發……一切都是那麼華麗,念恩和朋友郭董坐在電腦前。 “怎麼又是你贏了,這是我家,能不能讓我贏!” “好吧。” “你怎麼又贏了!” “我放水了。” “你就是在嘲諷我!你沒有按我說的做!你個……” “這點小事不必……” “沒有父親的家夥!” 空氣凝結住了五秒,念恩摔下鍵盤向家跑去。天色已晚,念恩打開了屋裡那許久未開的燈,打開信封,裡麵果然有一張字條: ———————遺書——————— 親愛的念恩,執筆如見麵,可是我們之間多多少少的回憶將消失。為了給你留的遺產多一點,沒吃午飯,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我得了重病,我的孩子,我應該還剩九個小時了,不要為了我的死亡而哭泣。你我之間的感情我們都互相知曉。我希望你能找一份好工作,養活自己。這麼多年來,父親都欠你一句道歉,沒有給你和其他人一樣的生活。祝你前途順利。……愛你的父親。 念恩用手捂著嘴,淚水直接淌過手掌,心裡充斥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酸。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哭泣,直到整張桌子都沾上了自己的淚水。一瘸一拐地拄著院裡的木棍才能到床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連鞋都沒有脫就一頭栽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自己,這樣就見不到一點光明了。 正午,念恩剛從床上爬起,抱著自己的頭拚命的搖,喪父的痛苦才有所消散。從壺中接了一杯水,下了肚。推開門,家裡那幾株植物的葉子不知道怎麼就變黑了。念恩捂住胸口:自己一看到這些植物的黑葉,就想到深患重病去世的父親。念恩輕輕地將這幾株植物鏟走,鏟子還沒放下就又倒在地上。 晚上,念恩拿出工友給的電話號碼,與其享受國家的保障金來度過自己最後的悲慘生活,自己更願意把命搭在航行的過程中,畢竟這個世界沒什麼值得留念的了。 念恩撥通了那人的電話。 “hello?” “hello。” “Can you speak Chinese?” “好的我會,有什麼事?” “我應聘水手。” “好的,工資三萬五美元一個月,四月二十日的時候我去你的地址接你去西班牙……” “不用說了,我乾。我的地址是……,我叫念恩,初中畢業,獲得的成就是……不知道能否達到你們的標準?” “好了,回去等消息。” ………… 這些時長的長途電話耗費了自己所有的話費。 四月二十日,整個村子被花香味覆蓋,杏花大部分都落到地下,陷入泥土中。一輛跑車駛入村子。 “請問是念恩先生嗎。” “對……對” “跟我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