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節,應該算是春分。 可是漫天飄舞的鵝毛大雪,卻讓人深深懷疑是否還在寒冬。 晨曦東升,傾灑下溫暖的陽光,這本是大自然善意的饋贈,可惜反而讓刺骨冷風,趁機鉆入人體擴張開來的毛孔。 掠奪走更多熱量的同時,也讓人破口大罵: “這該死的太陽,還不如不升!” 不知為何,走在城寨中的謝特·拉勒,感覺這裡的氛圍還不如迷宮中活躍,或許是他還沒適應過來? 然而他的猜想並非錯誤,大本營的傭兵們,士氣低迷不說,就連臉上的血色,也完全比不上迷宮裡的老奸巨猾們。 “你好,請問團長在哪,我有重要情況需要緊急匯報。” 謝特隨便找了一個,軍銜挺高的傭兵,應該是個士官長,隻是對方並沒有回復他的意思。 不,其實是有回應的,卻並非明麵上的回應,而是用鐵製手甲,比了個五,所以他才沒第一時間注意到。 “謝特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小希芙拉了拉謝特的衣角,小小的眼睛裡充滿著大大的疑惑。 然而謝特並不想回答,他深知想要正確地引導希芙,就不能讓她太早涉及這個黑暗的世道。 謝特一言不合地拋出了五枚銀幣,相當於一個正值壯年的佃農,一個月的收入。 然而這筆巨款,卻並不能撬開眼前士官長的嘴。 “你想乾嘛?” 謝特不解地看向對方,難不成一開始就在捉弄他? “我乾嘛?你這點錢打發叫花子呢!我要的是五枚金幣,而不是連袋小麥麩都買不到的廢鐵!” 不可能啊,五枚銀幣放在以前,足夠買十袋精細碾磨的白麵粉,這才兩個月不到,迷宮外麵竟然發生了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 謝特頓時有些後怕,連一直心心念念的瑪麗都顧不上了,他的家人,很可能也深陷其中。 不知道他們存糧夠不夠,希望能挺到他回去。 “你想得倒挺美,五枚金幣,可是我一年的軍餉!我勸你趕緊告訴我團長在什麼地方,不然到時候治你個違令重罪,在監獄裡吃一輩子麥麩!” 謝特也不打算跟眼前這個混蛋客氣了,反正他馬上就要辭職不乾,得罪人就得罪人吧。 “你小子有種,好啊,我不攔著你,看到前麵的臨時教堂沒,團長就在裡麵早禱呢,趕緊去吧短命鬼!” 士官長語氣十分嘲諷,然而謝特權當作耳邊風,不予理睬。 隻是他有點奇怪,團長怎麼會出現在教堂裡? 而且這個教堂怎麼說呢?很抽象,直接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粗獷中又帶著古典的韻味,這種風格他聞所未聞,然而卻在其中感覺到了無可比擬的神聖感。 走入教堂的大門,入眼有且僅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正殿,畢竟城寨中能騰出人力、資源,短時間內搭建出這麼一座山丘般的教堂,已經實屬不易,不能再奢求太多。 “願祂的血,指引吾輩走向光明,如同夏日黎明的玫瑰,穿行於不完美的凡間,用荊棘驅散諸邪。” 一位麵龐秀氣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一堆信徒中主持早禱,隻是他的發色與年齡有些不相符。 如果隻看正臉,會驚訝地發現,這就是先前的冒險者隊長,那位被傳送走的聖武士。 一開始,他還沒從戰鬥中清醒過來時,直接出現在了附近的一個小鎮,被巡邏衛兵當成暴徒給圍捕了。 也幸好被及時逮捕,否則他恐怕會釀成大禍,毀了身為聖武士的一世英名。 此後他在牢獄中痛心疾首,痛定思痛,終於幡然醒悟,發現自己被背刺了! 可是,怎麼會這樣? 他有考慮過半身人和矮人中途背刺,但絕對沒有想到小隊裡根正苗紅的法師學徒會這麼做。 然而再說什麼都為時已晚,他已經被捕入獄,以擾亂治安定罪的話,不僅要被剝奪騎士的身份,餘生恐怕都要在此渡過,隻因此地領主太過苛刻,就算犯了件小事都要被重罰,這讓他這種聖武士都感到反感。 可就在被捕後的一個月黑風高夜,當地領主突然親自蒞臨監獄,把他撈了出來,這就讓他更反感了。 秩序再爛,那也是秩序,如果不被遵守,其本身就會失去存在的意義。 直到領主突然開口對他說: “親愛的同信,吾主正在召喚一切正義的力量,去剿滅深藏迷宮中的不死生物,這點大家都知道已久了。” 年邁的領主語氣和藹,完全不像會是製定出嚴酷法令的殘暴之輩。 更讓聖武士不可思議的是,這位領主居然也信奉晨曦之主,那位至善至美的神聖存在。 沒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可以肯定,這就是一位誌向堅定的同信,否則不可能接收到神諭,去凈化迷宮中的不死生物汙染。 “你想讓我做什麼?” 來自於聖武士的理性質疑,讓年邁領主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難以捕捉,而且迅速轉變回和藹的模樣。 “是這樣的,我需要你配合一場戲......” “不可能,這並非正義之舉!欺瞞黎民乃至壓迫,難道就能從源頭上解決不死生物嗎?” 聖武士震驚了,年邁領主的提議太過大膽,居然要犧牲一小部分底層居民,換取主的神恩。 孰輕孰重,他不得而知,但是非還是能判斷出的。 以命換命,和直接殺人,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吾主教義中,隻說過要鏟除邪惡,扶持善良,這些無信的普羅大眾既不算善,也不算惡,何況我們隻是演場戲,並非直接動手。” 領主的話語充滿著誘惑力,有那麼一瞬間,聖武士動搖了。 他從一成為聖武士開始,所侍奉的信條,就是為主傳播信仰和教義,從未提及過甘於奉獻,亦或是守護他人。 雖然他也不是沒做過,但一切都是興趣使然,扮演一個正義的英雄和信仰本身沒什麼沖突。 但現在不同了,他的信仰,和以往的行事準則產生了矛盾,這讓他煩惱了一整夜。 那天結束後,他最終采納了領主的提議,也一夜之間白了頭,甚至連眉毛也如染銀霜,象征著他與過去的離別之愁。 不過,隻要能為了主的偉業,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