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魯智深路救瓊英(1 / 1)

水滸臥底 加亮 5620 字 8個月前

楊禪師看了看慢慢浮上天空的彎月,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步法說是有六十四步,其實隻有六十三步,最後一步隻有一句口訣,並無招式。”   “什麼口訣?”   “四個字,讓——人——一——步。”楊禪師一字一頓,每說一個字,就遞出一根手指。他極為少見的語風如刀,斬釘截鐵。   “啥?讓人一步?”智深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這算什麼‘步’,不過看著楊禪師的表情,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智深慢慢思索著,楊禪師不說話,隻看著他。   智深忽然想起年幼時曾學過的一套槍法,名叫仁者槍。這套槍法還和林沖的父親林老教頭傳給智深。仁者槍有幾個練法套路,前麵的套路名字都是諸如“仁者愛人”、“殺身成仁”、“仁民愛物”、“以德行仁”、“仁言利博”之類的言語,唯獨最後一個套路話風一變,變成了“假仁假義”。當時林老教頭的大意是,上了戰場,技擊就是你死我活,‘假仁假義’就是提醒槍手不要想著套路,不要顧忌使用一些諸如灑沙子之類不太光彩的手段。   智深眼前一亮,說道:“這‘讓人一步’難道是說,進招必須留有餘地,以免出現意外,不及變招嗎?是了,這五郎八卦棍極為剛烈,出手往往不留餘地,多有玉石俱焚的招數。所以最後才有這句口訣,是時時提醒的意思。”   楊禪師聽了放聲大笑:“就是這個意思!想不到我臨死前竟然有你這個傳人,真是幸甚。”   智深大驚:“師兄何出此言?”   楊禪師坐在地下,語氣很是輕鬆,輕鬆到了有些歡快的地步。他對智深說道:“我即將圓寂,你也坐,我有話與你講。”   原來高僧臨終前,皆有所感,能提前預知死期。楊禪師已知自己即將辭世,要交待後事。   智深坐下,垂淚道:“師兄前往極樂世界,換一個軀殼修行,本是好事,可灑家終究是不舍。   楊禪師道:“想必你已猜出來了,我與楊家將淵源不小。你可知我到底是何人?”   智深道:“不知,看師兄年紀,可是楊五郎延德公的孫輩?”   “不是,你且聽我慢慢道來。昔日天波楊府楊老令公和佘太君除去七個兒子外,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叫楊延琪,一個叫楊延瑛,人稱八姐九妹。她二人平時不離佘太君左右,是老太君的掌上明珠。”   “那時在位的真宗皇帝趙恒,是個好色之徒。他不顧江山安危,不管黎民疾苦,整天住在深宮,花天酒地,尋歡作樂。有一年清明時節,真宗在奸臣劉文晉的陪同下,帶了一簇人馬出了皇城,專門物色美貌女子。路上遇到兩個年青女子,騎著高頭大馬,一個穿紅,一個穿綠,身態優美,麵如海棠。”   “真宗回朝後,命劉文晉查訪那兩個女子的下落,結果查出是八姐九妹,便急命劉文晉去天波楊府去提親。那劉賊沒想到提親未成,卻讓八姐九妹打了個痛快,滾了回來。真宗聽了劉文晉的一派胡言,又見他被打成那個樣子,勃然大怒,傳旨命佘太君上殿。”   “佘太君來到金殿,道:“我楊家馬上馬下,南征北戰,為大宋江山,為黎民百姓願效犬馬之勞,沒有做娘娘千歲的那個福份。’   “真宗聽了大怒,拍案問道:‘難道為保大宋江山,你女兒就不出嫁了嗎?’”   “這一問,使佘太君氣上加氣,說:“女大當嫁,這是正理。我楊家之女自然也要出嫁,隻是現在還小。”   “真宗皇帝急問:‘那要等到多大?’”   “佘太君知道宋真宗昏庸無道,不願意將女兒送入虎口,於是狠狠心、咬咬牙,說:“八十!”結果八姐九妹,守在母親佘太君身旁,一直未嫁。   “佘老太君死後,楊家人除天波楊府主脈外,還有五臺山楊五郎一人,遼國楊四郎一脈。八姐九妹向佛,便來到五臺山頤養天年,蒙楊五郎傳授五郎八卦棍。有一日,她們撿到兩個被人遺棄的雙胞胎嬰兒,便一起撫養成人,又傳授武藝。我是其中的哥哥,還有一個弟弟。”   魯智深恍然大悟,道:“原來師父是楊家人收養。”   “正是。我弟弟自幼體弱,受九妹溺愛,從小就是唯我獨尊的性子,後來慢慢走上邪路。八姐九妹便沒傳這五郎八卦棍與他,隻傳與了我,其餘人卻因資質所限,沒能學成。前些日子,我自知大限將致,便傳與了你,如今你便是五郎八卦棍的唯一傳人。我這一生隨性而為,並無遺憾,隻有一願,望你助我。”   “但請師兄吩咐。”智深道。   “這也是八姐九妹遺命,隻是我未能完成:五郎八卦棍本是楊家武藝,楊家歷經波折,已經失傳,她二人希望能將這套武藝重傳給楊家。我聽人說天波楊府後輩有個叫楊誌的,如今在種經略相公帳下聽用,你可去將這套武藝傳與他。遼國楊家一脈改姓為木,你若是尋訪到他們,也可教導。”   “不管天涯海角,火海刀山,智深發誓一定讓這套武藝重歸楊家。”   “如此就好,這次我與你前程永別,正果將臨也!我圓寂後,你把屍體火化,骨灰灑在菜地便是。這個草屋乃供奉八姐九妹的佛堂,你若是還在五臺山上,時常燒香。”智深答應了。   見魯智深還是垂淚,楊禪師嘆一口氣,對他說道:“癡漢!人生於世,如行冰雪之中。往來的人,或擦肩而過,或同行千裡。然而雪落冰消之後,終無痕跡,親愛仇怨皆為泡影。如今我無病無痛而去,你該為我高興才是。”   魯智深聽得似懂非懂,忍住淚水。   楊禪師疊起兩隻腳,左腳搭在右腳,念道:“六根束縛多年,四大牽纏已久。堪嗟石火光中,翻了幾個筋鬥。咦!閻浮世界諸眾生,泥沙堆裡頻哮吼。”便去了。   智深強忍悲痛,依著楊禪師遺言,把遺體火化,骨灰灑到四周,又去山上稟報首座與長老,搬來此處居住。   待過了頭七,魯智深辭別智真長老下山,往延安府來。   楊禪師許是臨死之前糊塗,隻說楊家後輩在種經略相公賬下,卻沒有交待清楚。魯智深心傷之餘,也沒顧得上問。當時種經略相公是叔侄兩個,叔叔名叫種諤,在延安府做經略相公,人稱老種;侄兒叫種師道,在渭州做經略相公,人稱小種。這二人祖上乃宋初大儒種放,後來累世從軍,鎮守西北,前仆後繼,可謂滿門忠烈,人稱種家將。   魯智深雖不知道是哪個種經略,但想著兩處都去,總有一處會有著落。因延安府離五臺山近,加上前番曾聽史進說王進也去了延安府,因此魯智深便先奔延安府而來。   有人道,那楊家男丁不正是楊誌麼,魯智深直接找他便是。這卻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時資訊不暢,雖然魯智深認得林沖,林沖認得高世德,高世德認得楊誌,但這四人,魯智深卻不認識楊誌,加上魯智深在五臺山,林沖在滄州,高世德在汴京,楊誌在蘇州,四人各處天南海北,更是難上加難。   閑話不扯,且說魯智深這一日行到了汾陽府平遙縣外,隻聽到前路有金戈交鳴之聲,間或有人慘叫,空中隱隱有血腥之氣傳來。   智深自言自語道:“應是有強人在劫掠路人,這麼遠還有血腥氣,隻怕已害了不少人命,灑家卻得出手管一管。”   智深疾行前去,轉過一個小樹林,便見有一夥強人圍了兩個圈,一個人多的圈裡是一個中年漢子,手裡提著一根棒,身後護了一個約莫十來歲年幼女子,與強人廝打,眼見就要被打倒;另一個圈人雖然少,卻圍的極密,隱約聽到有布帛撕裂聲與強人淫笑聲;地上橫七豎八,擺了幾十具屍體,有強人打扮,也有莊客打扮,但莊客打扮的遠比強人打扮的多。   見有人來,一個獨眼的強人迎上來道:“綿山好漢在此辦事,不相乾的和尚繞路!”   智深怒道:“阿彌陀佛你這鳥廝全家,真是憑白汙了好漢這兩個字。”說罷,他扔了包袱,橫了禪杖便打。那些強人發一聲,齊齊沖了過來,隻剩下一個人光著屁股趴一女子身上行淫邪之事。   智深不看則已,看了勃然大怒,怒氣直沖牛鬥。他大喝一聲,直如金剛降世,手下使出全力,有如虎入羊群一般。他揮舞著禪杖,往一個強人沖來。那強人被他氣勢嚇住,急忙避讓。但為時已晚,智深變換了禪杖的握點,一推一扭。隻一下,那人便當場被禪杖的杖尖刺穿了喉嚨。智深抽出禪杖,臟血如噴泉一般噴了出來。   智深一腳把那人踢開,接著壓低身子,切開了另一人的大腿,然後舞著禪杖越過他,回首一擊,將他後腦打的粉碎。那人痛苦哼了一聲,轉眼間雙眼黯淡下來,重重摔倒。   見智深一個照麵便殺了兩人,那夥強人都膽戰心驚。智深痛下重手,連斃了四五人。那夥強人眼見不敵,發一聲喊,四散逃去。智深分身乏術,隻得撿一個方向追了,又殺了幾個強盜,直到都不見了,這才折返回來。   且說那中間漢子見強人散去,心下一緩,昏倒在地。智深回來時,他還未醒轉。智深急忙上來看,發現他沒受傷,隻是累脫力了。   再看那個年幼女子,梳著靚麗的三丫髻,用一條垂著珍珠的紅羅頭須勒著,插著三隻短釵,身穿穿著嫩黃短衣、白綾細腰襦裙。這身裝扮甚是規整,隻是眼下全都淩亂了,還沾著泥土。   智深掏出水囊,讓年幼女子喂那漢子喝水。年幼女子見智深渾身是血,嚇的發抖,戰戰兢兢接了。智深再去看被強人奸淫的那個女子,卻是不活了,周圍還有幾個女子,都是丫環打扮,全是死去多時,皆衣衫淩亂,下身帶血。   智深看了四周,再無活人,便回到漢子和年幼女子身邊靜坐,默誦佛號。緩了一會,那漢子醒來,坐在地上拱手道:“多謝大師出手相助,不敢請教大師法號。”   智深雙手合什道:“灑家姓魯,法號智深,現在五臺山文殊院出家。方才那些賊子被我打死一些,剩下的都趕散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是什麼人?”   那漢子一五一十說了,他姓葉名清,在離此地七十餘裡的介休縣一戶叫仇申的人家做總管,會使槍棒。這年幼女子姓仇名瓊英,是仇申的女兒。因仇申妻子宋氏父親過世,他們一家人去平遙縣奔喪,行經此地,突然冒出那夥強人。葉清拚死,隻護得瓊英周全。若不是遇見智深,二人也都要送命。   葉清起來,檢視一遍,發現了仇申屍體,卻不見宋氏,想是被強人擄走,隻怕也不能活長久。   智深道:“那夥強人自稱是山上強盜,附近可有什麼土匪山寨?”   葉清搖頭道:“這條路以往女主人回家省親時走過幾次,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土匪山寨。”   智深環視一圈,問葉清道:“事已至此,你有什麼打算?”   “我先在此地埋葬家主屍首,然後去官府呈報官司,捕捉強人;我家主人隻剩小主女瓊英一人,我自當帶回去養育;再周知仇氏親族,議立本宗一人,承繼主人家業,以免斷了主人香火。一切事罷,再行報仇。”   智深見葉清計劃的井井有條,不再多話,隻長嘆一聲,抱拳告辭。   正要起行,仇瓊英上前磕頭道:“我願隨同大師一同上路,求大師教授武藝,以待日後為父母報仇。”   智深卻是為難,他倒是頗為欣賞女子這番誌氣,但帶著她上路,終究有所不便。   葉清勸道:“這位大師是出家人,如何能教導你。你若真有心學武,等回家後我四處延請名師教你便是。”   瓊英隻是拉住智深衣角不放,雙目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