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太尉聽客帳司官員回稟,心道:“華州賀太守是蔡京的學生,多半是他惹出不法事,以致有人攔我坐船,通稟冤情。”他問客帳司官員道:“他們非要見我,莫不是有什麼冤情要我上達天聽?” “那人兇惡的狠,下官不知道,也不敢問。太尉若是不去見,隻怕他們把船打沉了,壞了朝廷體麵。” 宿太尉隻得到船頭站定。 朱武見也跳過來,躬身行禮道:“太尉勿要驚慌,我們不敢造次。” “既是如此,義士何故截住船隻?”宿太尉見魯智深兇惡,戰戰兢兢問道。 朱武道:“某等怎敢截住太尉,隻是想借太尉幾樣東西。” “本官今奉道君皇帝聖旨,去西嶽燒香為太子祈福,日程緊急,與你們有何東西可借?”原來那年徽宗立定王趙恒為太子,不料立後不久,太子便得了重病,因此徽宗派宿太尉來華山燒香,為他祈福。 朱武道:“隻借太尉禦香祭物、金鈴吊掛、儀仗衣衫。” “這卻如何能借?那都是禦賜的!”宿太尉作色道。 “太尉要是執意不肯,隻怕此行不能順利。”說罷朱武給魯智深使了個眼色。 魯智深怒叫一聲,一禪杖把官船上一個石錨打的粉碎,然後拿了禪杖懸在宿太尉腦袋上,道:“狗官!給你幾分油鹽便開起雜貨鋪來!” 宿太尉嚇得魂不附體,歪著頭,道:“下官借,下官借。” 朱武道:“我們隻借東西,不傷性命,並無損害之心。用完之後,完璧奉還,太尉仍可上香。若有半點損毀,西嶽神靈誅滅。” 待船靠了岸,陳達眾人上船,把太尉一行人衣衫剝了,雙眼都蒙了黑布,關在一處商船船艙中,由楊春帶著二十餘人看守。其餘一應儀仗物事、禦香祭禮、金鈴吊掛都收拾上,坐了官船直接往西嶽廟來。 正行船時,朱武等人把太尉帶來的人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小嘍羅中選了一個無須俊俏的,穿了太尉的衣服,扮做宿元景。朱武扮做客帳司官員,陳達扮做虞候,小頭目們都穿紫衫銀帶,嘍囉們執著旌節旗幟,儀仗法物,抬了禦香祭禮,金鈴吊掛。一行人找偏僻處演練一番,復又上路。魯智深身軀頗大,宿太尉隨員卻無合適衣衫,隻仍是和尚打扮,帶了剩下的人扮作香客,預先去西嶽廟門下,隻聽號起行事。 話不多言,當日午時,眾人都到西嶽廟門外。一個小頭目報與雲臺觀觀主,觀主急忙帶了廟裡職事人等,迎接入廟。 觀主求見太尉,朱武道:“太尉路上染病,見不得風,快抬轎子來。”左右人等扶假太尉上轎,到廟裡官廳內歇下。那扮太尉的小嘍羅,雖然模樣相似,卻說不得汴京官話,因此隻教裝做染病,不與觀主見。 朱武對雲臺觀觀主道:“這是特奉聖旨前來降香的欽差。為何本州官員輕慢,不來迎接?” 觀主答道:“想是他們還不知道,待貧道遣人前去報知。” 不多時,賀太守帶了三百餘人來到廟前下馬,簇擁進來。待見了欽差旌節、門旗、牙杖等物,都是汴京來的,內府製造出的。又有一對禦賜金鈴,渾金打就,五彩扮成,吊掛立在竹竿上,中間點著碗紅紗燈籠。這是汴京皇宮內府大匠的手藝,民間可做不得。如此這般,賀太守如何不信?何況賀太守壓根就沒想到敢有人假冒欽差,這便是朱武計策出其不意之處。 賀太守便求見欽差,朱武喝道:“朝廷太尉在上,隻與太守一人說話,閑雜人不許近前。” 眾人立住了腳。賀太守親自進前來,拜見太尉。 朱武道:“太尉請太守進來相見。” 賀太守聽了,進到官廳前,望著假太尉便拜。 朱武道:“賀太守,你怎麼才來,可知罪?” 太守道:“賀某迎接來遲,還請恕罪。” 朱武道:“太尉奉聖旨到西嶽降香,一路早有通報,你如何不來遠接?” 太守答道:“是有近報到華州,隻是不料太尉來的如此快,有失遠迎。” 朱武喝道:“拿下!” 陳達身邊拿出短刀來,一腳把賀太守踢翻,便割了頭。 那跟來的三百餘人,都驚得呆了,哪裡想到這太尉火氣如此大,幾句話就把賀太守割了頭。正慌亂間,朱武等人等一起向前,砍殺起來。廟門外魯智深聽得砍殺聲起,揮舞禪杖殺進來。官兵死傷大半,有一部分逃走,剩下齊齊扔下兵器降了。 朱武命一些嘍囉換了官兵軍裝,陳達與智深也換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假意押了另外一些嘍囉,往華州城門來,隻說遇到黃河群盜,大勝而歸。守城官兵不疑有他,便開了城門。 待眾人入城,一聲喊起,隻殺的城門官兵四散,陳達留下五六十人守住城門,魯智深先去牢中救了史進,其餘囚犯也都放了,又去太守府救了玉嬌枝,燒了府衙。此時四下裡已有官兵來援,一行人不敢停留,按事先商議,出了城門四散逃開。眾官兵雖然人多,但群龍無首,也沒個主張,隻追了一陣,便自去不提。 楊春得了消息,放了宿太尉諸人,自回山去了。宿太尉來到華州城中,已知被人殺死軍兵人馬,劫了囚牢,殺死軍校五十餘人。西嶽廟中,又傷了一百多人命,失了數百馬匹,便叫本州推官找了幸存之人繪了朱武、魯智深等人相貌,寫下文書星夜申達中書省起奏,道在途中被黃河群盜劫了禦香、吊掛,又騙賀太守到廟中,殺害性命。 出了這等大事,宿太尉不敢久留,到廟內焚了禦香,把這金鈴吊掛吩咐與了雲臺觀主,急急自回汴京,奏知此事。 且說少華山上,連日宴飲,慶賀救史進出來。過了幾日,魯智深便要下山。 史進苦留不住,隻得送智深到渭河渡口。 臨別前,史進依依不舍道:“不知何日才能再睹師兄尊顏。” “灑家不久便回延安府,到時再來。” “小弟有書信一封,還請師兄帶給楊製使,一定要他親啟。”史進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道。 智深收入懷中,道:“兄弟保重,灑家去也。”當下頭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