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宋江拜倒在地,與魯、林、武三位好漢說道:“小可救人心切,又怕青州官兵不知好歹抵抗,多傷人命,不得已借了二龍山的名號,官兵果然望風而逃。隻是不合有婦人之仁,沒有追殺慕容知府家人。隻怕慕容貴妃說動天子,起登萊精銳官軍與慕容彥達報仇。累二龍山於危境,此罪宋江萬死莫贖!” 魯智深慈悲為懷,道:“能少死些人總是好的。” 武鬆與宋江相熟,上前來扶起宋江,卻沒什麼言語。 楊誌卻不由動怒,他緊皺眉頭,握緊了手中酒杯,心道:“早就聽說這宋江專好絕人退路,果然名不虛傳,眼下竟然算計到我等頭上來了!”他臉上胎記,不動怒時已是嚇人,如今動起怒來,更是可怕。 樂和見楊誌麵色不詳,放下手中酒杯,上前拜倒道:“此計乃小弟謀劃,進城後諸事又考慮不周,非宋江首領之過。製使若是怪罪,便求責罰小弟,任殺任剮,死而無憾!” 宋江看了看楊誌臉色,道:“眼下錯已鑄成,小可思量一個挽救之法,與諸位首領商議。” 魯智深道:“三郎隻管講。” “此事既然因梁山泊引起,便應由梁山泊解決。不若請諸位首領同歸梁山泊聚義,若是官軍征剿時,便由梁山泊抵敵,斷不叫二龍山損傷一兵一卒!” 操刀鬼曹正平日便有些言語尖酸,聽了此話,心中又怒了三分。他也不與宋江客氣,隻陰聲怪氣說道:“小弟多飲了幾杯,聽了公明哥哥這句話,肚子裡也有幾句話不吐不快。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江道:“尊兄但講無妨。” 曹正伸出手比劃道:“梁山泊的確是個好地方,往水泊裡一縮頭,官軍難攻進來。不過二龍山怕登萊朝廷精銳,梁山泊豈不是更怕?隻要登萊水軍往水泊裡一圍,可就是甕中捉……了。”他這話裡話外,什麼縮頭,什麼甕中,卻是把梁山泊眾人比作烏龜了。 母夜叉孫二娘聽得好笑,噗嗤一聲笑出來,被武鬆瞪了一眼,笑到一半,又收回去了。 梁山泊眾人大覺尷尬,不知說什麼好。 武鬆有些窘迫,道:“賢弟,你喝多了就回去歇息。” 武鬆轉身對梁山泊眾人道:“諸位兄長莫怪!此事……”他本就不擅長這種事,隻笨嘴拙舌,說不出什麼下文來。 李逵便跳出來罵道:“操刀鬼,你師傅林教頭也在梁山泊上,你這麼說,不是畜生又是什麼?” 曹正啪啪啪用力抽了自己三個耳光,眼見那臉紅腫起來,嘴角也流下一絲血。他道:“是我說錯話了,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師傅林沖是什麼人,我當然知道。一打祝家莊先打先敗,又打又敗,被我師娘扈三娘捉了好幾個人去。若沒有我師傅,說不得現在誰還在祝家莊牢裡吃屎呢。”他在二龍山上,遠近消息探馬都歸他統帶,因此消息靈通,這番話是影射當年李逵被扈三娘捉去關在牢裡的事,隻氣得李逵麵紅耳赤。 曹正也不管他,隻惡狠狠虛抽自己臉,罵道:“叫你這張臭嘴不會說話,叫你婦人之仁,叫你不會賣人情,叫你不會賺人入夥,看我今天不抽死你。哪天臉上被人刻了‘王八’二字,辱沒了祖宗顏麵!” 李逵聽了,暴跳如雷,但又不敢發作。 魯智深出言道:“曹正賢弟,你吃醉了酒,便回去歇息。”說罷,他喚來幾個頭目將曹正半拉半扶著去了。 楊誌悶哼一聲,道:“我也吃醉了,先回去了。”說罷他不管眾人,自顧自就往廳外走。 武鬆離楊誌遠,便使眼色讓在揚州一旁的母夜叉孫二娘去拉。孫二娘站起身去扯楊誌,楊誌看了她一眼,孫二娘手停在半空,由著楊誌去了。 武鬆隻得勸眾人吃酒,隻是被曹正和楊誌鬧過這麼一出,宋江等人哪裡有心思吃酒。隻有李逵這個嗜酒如命的,他戒了一段時日的酒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故態復萌,吃個沒完沒了。 再看魯智深,好似沒事人一般,也飲個不亦樂乎。這卻是二龍山為節省糧食,平日不許眾人吃酒,魯智深好不容易才得了這個機會。宋江幾次要與魯智深搭話,都被他借口吃酒,搪塞了去。吃不多時,魯智深便醉了,更是什麼正事都說不成。武鬆無奈,隻得送宋江幾人到客房歇息。 宋江叫石秀、李逵去門外守了,與呼延灼、花榮、戴宗、穆弘、樂和在房內商議。 呼延灼道:“他們這麼多人馬,要邀他們到梁山泊入夥,不和晁天王事先商議,不妥吧?” 宋江道:“我深知晁天王秉性,若是那一般強人山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多有不公道的事,晁天王興許會有異議。但這二龍山非同一般,他們山規嚴明,不在梁山泊之下,更兼幾個首領都是古板君子,從不知變通。” 穆弘畢竟年輕,隻罵道:“魯智深、楊誌哪裡算得好漢,吃了那麼一點酒,就醉了。” 樂和道:“這山上薄酒,哪有那麼容易醉。楊誌隻吃了兩杯,就走了。魯智深更是海量,兩個李逵都不見得吃的過他。這兩個人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宋江笑道:“這算不得壞事,眾兄弟仔細想想,這幾人不管如何作態,可有當場回絕我等的?” 眾人仔細想想,都道:“不曾有當場回絕的。” 宋江又道:“若他們真是痛快答應,我反倒要起疑了,眼下他們不過故作姿態罷了。” 樂和道:“看今天席上,魯智深雖然是大首領,但是懶得管事的;武鬆兄弟與公明哥哥有交情,也不妨事;孫二娘是個女流;曹正故意裝瘋賣傻,隻有楊誌是能拿主意的,隻要說服了他,此事必成。” 呼延灼道:“我家祖上與楊家是有交情的,不如我去勸說楊誌一二,至少給他個臺階下?” 宋江道:“你盡管去,多半就成的。不然登萊官軍一到,掘平這二龍山也不是什麼難事,不由他不答應。” 呼延灼聽了,便出客房,叫山上的小嘍囉引路,前去尋楊誌。除了花榮被宋江叫住,其餘眾好漢各自回房歇息。 花榮拉了一張椅子斜著坐了下來,提壺倒了一碗冷茶。見宋江不說話,花榮也不著急,隻專心致誌揉著雙手的指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