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蘭走後,宋江長舒了一口氣。雖說她這種有慈悲之心的人最好對付,但總怕出些什麼變故。最近宋江被接踵而至的各種壞消息打擊的很厲害,讓他一度懷疑其自己之前的行事手段來。他欺騙,威脅,引誘,殺戮,踏著充滿獻血的道路走到今天。他無法想象如果這些手段都失效了,自己還能不能生存。 不過宋江並沒有離開牢城,他還有豐美要見。 豐美因是朝廷高級軍官,所以沒和普通官兵俘虜一起關在俘虜營,而是關在牢營,就在董平的牢房不遠處。 說來豐美也是倒黴,本來這次出征,禦營推舉的是畢勝和另外一員大將,豐美卻想要掙這份軍功,因此忍痛把多年吃的空餉盡數賄賂了太尉楊戩,才能來到濟州。 依著豐美的技擊本領,對上梁山泊的首領,除了盧俊義,就算不勝,也能全身而退。然而造化弄人,偏偏就被盧俊義三下五除二如同擒小雞一樣活捉了,下在牢裡。而後梁山泊又對豐美不管不問,既沒人勸降,也沒人來盤問官軍底細。 畢竟是階下囚,牢裡雖不虐待豐美,但也隻有粗茶淡飯。幾日擔驚受怕下來,豐美足足瘦了一圈。 宋江尋到豐美,與豐美行禮道:“豐將軍,小可宋江,陣前陣後,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豐美終於盼到人來,欣喜道:“兩軍敵對,本應如此。如今在下既然被擒,甘願在山寨落草,為首領效力。”這幾日豐美度日如年,為保住性命,主動投降。 “落草卻是不必了,明日一早便送將軍上路。”宋江拒絕道。 “什麼?不要我落草?”豐美萬萬沒想到這個,他一時麵如死灰,喃喃的道:“難怪剛才有酒有肉有熱水,原來是……原來是斷頭飯到了。” “哎呀,下麵的人不會辦事,都怪小可沒交待清楚。將軍誤會了。我不是要殺將軍,而是要送將軍回濟州童樞密那裡。”宋江這是故意沒交待,就是為了震懾豐美的心神。 果然大起大落來的太快,豐美驚詫莫名,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們山寨眾兄弟,本無異心,隻是被不公不法之人硬生生逼得如此。望將軍回濟州,把幾句善言說與東廳童樞密聽。若是宋江他日重見恩光,生死不忘將軍今日大德。”宋江說道。 豐美嗓音顫抖著問道:“你真的要放我回去?” “自然當真。宋江雖在江湖綠林,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首領若是想要我在下回去說服童樞密,隻怕打錯算盤了。我是禦營之將,他是樞密使,並無深交。我說的話,他未必信。” “無妨,我使一個人與你同去,見了那個人,童樞密自然知道我的心意。另外,事成之後,揚州那裡我有辦法送與他,成就他的功勞,彰顯他的威名。” “揚州那裡出了什麼事?”豐美心思並不慢,很快反應過來。 “將軍這幾日在山寨歇馬,音訊不通,想必不知道山寨外麵的消息。揚州已被九裡山的強盜奪了去。小可不才,在綠林略有幾分薄麵,可叫他們獻城給童樞密。揚州是個大郡,童樞密離開便丟,去了便得,在官家心中,功勞什麼的暫且不提,隻說這個中流砥柱的本事,夠不夠大?” “大是夠大,可是梁山泊是梁山泊,九裡山是九裡山,他們如何肯聽你的?” “那裡底細我是最清楚不過,若是不肯聽勸時,梁山泊可暗助朝廷攻打。再者說,就算童樞密沒得揚州,他在濟州進退兩難,空耗糧餉,又有什麼好處?重奪揚州之功,若是給張浚張招討,他會不要嗎?” 豐美不用推敲,就知道童貫肯定是一百個樂意,便道:“既然如此豐美必促成此事,以謝首領不殺之恩。” “勞動將軍,無以回報。山寨別的沒有,就隻有些土產,還請將軍笑納。” 豐美哪裡敢挑剔什麼禮物,隻連連感謝不提。 次日一早,豐美駕一輛馬車,車裡坐著程蘭,車廂下麵鋪著宋江送的土產,是十幾根一人來高的青竹竿,登程下山。當然也少不了一些天子喜歡的名人字畫在車裡。宋江親自送過水泊邊。 豐美在路上看著宋江送的青竹,尋思道:“這幫土包子不會真的送我幾根竹子吧?也沒聽說梁山泊有什麼竹子特產啊?” 他忍不住問程蘭道:“小娘子,這竹竿有什麼奇異之處麼,能被梁山泊稱為特產?” 程蘭冷冷的說道:“這些竹子極為奇異,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用來裝酒裝水再好不過,三年不壞。” 豐美失望道:“是有點奇異。” 程蘭撫摸一根青竹,道:“你要是不要,就全都給我。我下了梁山泊之後,估計沒有機會再回來了,也算個念想。” “小娘子既然開了尊口,在下沒有不給的道理,省得丟了。” 豐美卻不知道,這青竹裡麵裝的是熔好的銀子。這些銀子後來被程蘭運去太湖,救助那裡百姓不提。 當日晚些時候,忠義堂前,董平堵著嘴,披頭散發,五花大綁,跪在地下。堂下是被召集來觀看行刑的梁山泊一眾頭目。 午時二刻已到,美髯公朱仝手舉一紙文書從忠義堂裡出來,對眾人說道:“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製,此謂構軍,犯者斬之。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麵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董平犯了這三斬,理應斬首。但其斷送許多山寨軍卒性命,所以加重處罰,五馬分屍。寨主宋江,念當日雁臺一同聚義之情,趕超綠林規矩,願身受十二刀二十四洞,減輕董平罪責,使其不見血而死,改為絞刑。今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其後宋江出來,光著兩條毛腿,露著腿肚子,坦露著肩膀,嘴裡綁著一根木棍。呂方、郭盛跟在後麵,每人手拿三把細長的法刀。再後麵是神醫安道全,手上拿著六把法刀,身上背著藥囊。隨後是孔明、孔亮抬著一副空擔架。最後是李立、鮑旭手拿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