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雪奇恥掌劈正派(1 / 1)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12898 字 2024-03-17

不知何時,刺眼的陽光已自東窗射入。   少沖睜眼看時,正好與一雙深情的剪水瞳人相接。紅妝在臂,粉香縈鼻,回想昨夜夢境猶歷歷在目,不由得耳熱心跳,連忙翻身下床,卻發覺自己全身一絲不掛,急忙尋衣遮體。   那女子瞧著他傻傻的模樣,格格直笑。   少沖道:“你是誰?我怎麼在這裡?昨晚發生了何事?”那女子道:“這麼快便忘了麼?你們男人可真壞!”少沖聽聲音這才認出是白蓮花,這時她雖還是戴了麵具,但驚惶之間竟然沒有認出。轉身不敢麵對,口中道:“那……那大惡魔有沒有欺負你傷害你?”   白蓮花以委屈的語氣說道:“是欺負我了,不過被我生擒製服了,你說該怎麼處治他?”   少沖低眼不敢看她,心裡砰砰跳個不停,耳根子一陣發熱,口上道:“都是我不好,褻瀆了姑娘,不論姑娘如何處罰我,我少沖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白蓮花蓁首側轉,語含嬌羞地道:“你想什麼啊?不會是做夢了吧?嘻嘻——”   如果是夢,則此夢旖旎,羞與人言;如果是真,那跟自己有雲雨之事的姑娘會是白蓮花嗎?聽白蓮花所言,看來十之八九是場春夢,緊繃的神經不禁鬆了下來,內心深處不免有點遺憾。懊惱道:“他……他對姑娘有沒有……?”   白蓮花卻反而有些生氣,道:“還姑娘姑娘的叫,看來你心中並沒有我,還把昨晚的事忘得一乾二凈了。”   少沖大腦仍是迷亂,這白蓮花忽冷忽熱,人鬼莫辨,也不知道施了什麼法術,把自己弄得五迷三道,神不守舍,長此下去必鑄大錯;何況二人過於親近,於雙方皆為不妥,既然大錯尚未鑄成,懸崖勒馬還算及時,遂鼓起勇氣道:“我該死……既然我這病癥發作起來會傷害到聖姬,我還是離聖姬遠遠的,……”   白蓮花聽了這話嘆息道:“唉!我早知道會是如此結果,你沒有錯,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不該招惹你。”禁不住珠淚迸流,挎起早已裝好的行囊,轉身即走。   少沖說後立覺後悔,舉步欲追,忽然氣血上沖,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醒來時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我的呆哥哥,你想我真的會離開你麼?”感覺那女子雙手捧著自己的頭,淚水一滴滴直落在自己臉頰上。眼前卻是白花花的,口中問道:“你是白蓮花,還是白蓮花?”   那女子道:“我是白蓮花,也是白蓮花啊。”   少沖道:“不對,我還在做夢是不是?夢中是白蓮花,醒來了才是白蓮花。”   白蓮花嘆口氣,道:“哎,我的少沖君,你又犯病了,要怎麼才能治好啊?我帶你去找包駝背,他是神醫,……”   不知何時又睡去了。當他再醒來時,白蓮花正給他喂藥,喜道:“我都給你換了十位大夫,用了二十副藥了,你終於醒啦。”端來早已熬好的米粥,喂少沖喝下。   少沖展臂伸腿,自覺渾身有力,恢復如初,不想再做病人,向白蓮花道:“多謝黛妹連日照顧,黛妹的情意我少沖如何不知?也絕計不會辜負。之前一時糊塗說出絕決的話來,還請黛妹莫怪。”   哪知白蓮花反而變了臉色,起身道:“你好了我也該走了,我走之後,你不要再來找我,把我忘了最好。倘若我想見你,自會與你見麵的。”說完這話,急步奔出門去。   少沖自知失言,生怕黛妹一氣之下遠走從此不再相見,跳下床欲追,才發覺未穿外衣,忙將外衣披上,追到客棧之外,卻見她奔了回來,拉起他胳臂往山上奔去,少沖瞧著她一臉欣喜,說道:“你帶我去哪兒啊?”   白蓮花道:“咱們去看春天。”   少沖心道:“你倒變得快,我還以為你不想見我了。女孩子的心思一會兒東,一會兒西,一會兒喜,一會兒怒,變化無常,真是讓人琢磨不透。”隨著她一直奔上後山,在一棵樹前停下。   白蓮花指著樹道:“你看,櫻樹發芽啦。”   南方春天來得早,一夜春風,吹得萬樹皆綠。少沖覺得事屬尋常,見黛妹興高采烈,也跟著露出笑容,說道:“要是四季常春,沒有花謝花落,沒有風霜雨雪,該有多好!”   白蓮花道:“那才不好啦。你想想,要是花兒從不凋謝,咱們還是否覺得珍貴呢?越是開得短暫,越是開得燦爛的花,才越美。”   少沖心想:“是啊,我對白蓮花何嘗不是如此,我每時每刻都怕失去她,就每時每刻的珍惜她。”可是他又隱隱不安,他言下“四季常春,花開不敗,沒有風霜雨雪”,原是喻指與白蓮花的愛情天長地久,是白蓮花沒有明白自己的話意,還是她原本就不想與自己長相廝守?   少沖仍在想那晚與黛妹究竟有無越矩之事,如鯁在喉,不問個明白心中難安,當下問她道:“黛妹,你老實告訴我,那天晚上,我有沒有對你做過什麼?”   白蓮花道:“你都昏過去了,能做什麼?倒是那大惡魔強兇霸道,對我百般欺負,我等他力氣用盡了使出看家本領,就把他趕跑了。”翻起自己左邊衣袖,露出雪白的肌膚上幾條血痕,又道:“被他抓了幾下,皮肉之傷,不用在意。”   不經意露出見她藕臂上的守宮砂仍然殷紅似血。所謂守宮砂,乃以朱砂喂養壁虎,令全身變赤,吃滿七斤朱砂後,千搗萬杵搗爛,用其點染處女的肢體,顏色歷久彌新,但一經房事便自行消褪。   少沖這才明白他與黛妹並未有過魚水之歡,一切隻是自己的“夢幻泡影”,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但內心深處又希望那不是一場春夢,不免又有一絲失落。為她輕撫傷痕,道:“黛妹好本事,那可是什麼看家本領?”   白蓮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彈了他一個腦崩,道:“你病糊塗啦,在胡思亂想什麼?回去好好吃藥,千萬別讓大惡魔再出來害人啦。”卻又立即憂愁起來:“咱們的事可別讓教主知道了,否則他不會放過你。”   少沖道:“咱們走,去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白蓮花道:“沒有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少沖君,我不想你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錦繡前程,去過亡命天涯的日子,你知不知道?因此我才叫你走得遠遠的,忘了我,忘了我這個自作多情的壞女人。”   少沖緊緊的抱住她道:“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對我少沖而言,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就算亡命天涯我也願意,何況我本來就是個乞丐,本來就該過流浪的日子。”   白蓮花感動得淚流滿麵,仍是搖頭道:“不,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你還有你要做的事,我不想你後悔時不要我。其實有了昨夜那一段情緣,我們都該知足了,心中留存這段美好的回憶不好麼?”   少沖道:“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一把抱白蓮花入懷,生怕稍有遲緩,便永遠失去了她。   白蓮花道:“好,不走,……可是我心中好害怕,但是我不會後悔……”   少沖指著她額頭道:“不知你這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一會兒跟我談婚論嫁,一會兒又要我走,別逗我了好不好?你們女兒家真是變得快,我這個人易信人言,會當真的。”   白蓮花道:“你不知道嗎?女人心,海底針,你永遠猜不透一個女人心中所想。少沖君,你答應我,不要信女人的話,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少沖道:“你也騙人麼?”   白蓮花道:“是啊,我也要騙人……”   少沖道:“但是我相信你的心,你的心中有我,我從你的眼睛中看出來了。”   白蓮花輕輕一笑,遙視遠方,手敲竹杖,按節而歌,音調甚美。   少沖卻不知她歌辭唱的是什麼,待白蓮花歌罷便問她。白蓮花道:“這是我家鄉的歌謠,歌辭譯過來是:‘雲倚高峰上,猶如我倚君。高峰思不息,但願我如雲。’”   白蓮花說完這話時,軟躺在少沖懷裡,又將這歌辭低聲吟了一遍,一滴清淚已自滾落少沖肩頭,輕泣道:“少沖君,我好怕,我怕我們最終還是要分開……”   少沖把手背展開她看,隻見白蓮花咬過的齒痕猶在,少沖說道:“你已深入我的心中,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你別怕,有我在,前麵縱是荊棘滿路,我也陪你一起披荊斬棘。”   距臘月十四還有兩天,兩人可以不受打擾的待一天,無所顧忌的說著綿綿情話。白蓮花總有說不完的話,說她家鄉的風俗,說她家中的瑣事,有的少沖聞所未聞,聽得入神,見她興味正濃,也不忍打斷,隻靜靜的聽著。他隻希望太陽慢點,再慢點,不要那麼快落下。   當晚兩人依偎在一起,少沖說些少時的經歷,白蓮花素聞西湖之美,也想去少沖家鄉一遊。   兩人談興正濃,不知疲倦,三更時分忽從東麵屋脊上傳來幾下擊掌之聲,南麵也有掌聲相應,接著一陣輕微的瓦響,南麵有三個人奔向東去。   少沖知是江湖人會合的暗號,料與陸鴻漸有關,便向白蓮花輕聲道:“你等我回來。”   翻開推山,躍上屋頂,望東麵一處潛近,隻聽有人問道:“燕師弟,那邊如何?”聽聲音似乎是華山派的龔向榮。另一人道:“看過了,沒有人。”又有一人道:“龔二哥,你看約咱們來吳越樓的對頭是誰?”龔向榮道:“我也不知道。對頭武功甚高,我們要小心在意,就算不敵,也別墮了咱華山派的聲威。”說至此,七八個人影都向東麵竄去。   少沖心想:“約他們的對頭若不是陸鴻漸,也必是魔教中的高手。”回到住處,對白蓮花細述了所聞,後道:“咱們要不要去瞧瞧?不過打攪別人約會乃是武林大忌。”   白蓮花道:“這會兒還管什麼大忌小忌,走,瞧瞧去。”   兩人循著華山派去的方向,來到一座樓前,隻見樓頂亮著燈光。酒樓似乎久已廢棄,破爛不堪,風中吱吱作響,仿佛隨時會轟然倒塌。兩人上屋頂,移開瓦片看下去,樓內燈燭搖影,八個人正聚在一處竊竊私語,當中一人正是紫霄宮見過的龔向榮。   “嗒嗒”聲中,有人上了樓梯,聽聲音人數頗眾。華山派眾人立即手按兵刃,目光投向樓梯口,全神戒備。隻見樓梯口頭一冒,第一個上來的是名中年道士,認得是武當派的長青子。   長青子見了樓上諸人,愕然說道:“貧道還以為誰呢,原來是華山修羅剎的朋友。”   後麵陸續上來十四名年輕道士,皆手按劍柄,怒容滿麵。   龔向榮抱拳一揖道:“華山派與武當派的梁子已揭,不知長青道長約我等前來有何指教?”   長青子劍身抽出一半,喝道:“本派何曾約過你華山派?這句話貧道還想問你!”激憤之至,臉脹得通紅。   龔向榮略一沉吟,隨即滿麵堆歡道:“原來是一場誤會!看來你我都是為同一人約來……”   長青子見對方沒有惡意,放回了劍,道:“原來貴派也收到了字條……嗯,不知對頭是誰?”   華山派這次來莆田赴援,晝伏夜行,盡量避人耳目,沒想到在仙遊住店時遇到一件奇事,有人在眾人睡熟之時到房中折斷兵刃,留下約鬥字條,言辭極是無禮,其時對頭下手,眾人早已命喪睡夢之中,可對頭偏偏要約在吳越樓比鬥。眾人遭此戲弄,覺得大丟華山派臉麵,因此皆不願提及。此時見長青子麵色難看,欲言又止,料知武當派也是受了此辱。   不久又有峨眉派普善師太、昆侖派的佘雲柏各領弟子來到,亦言為人所約。眾人計議,對頭一下子約齊五宗中的四宗,多半是一個自大狂,武功初成便想鬥敗四大派一舉成名,如此一想,心安了許多,對頭不一定必致人死地;已方人多勢眾,對頭要獨贏四大派絕非易事。正紛擾之際,有人聽到了異聲,頓時住了口,其他人跟著也靜下來,豎耳聽樓下的動靜。   有人以極悠閑的步伐上了樓梯,眾人手按兵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隻見樓梯口先是現出一個草氈,然後是灰色長袍,無耳麻鞋,漸漸整個人立在了眾人麵前。此人身材魁梧,長著一張讓人不大容易記住的麵孔,不知是飽經風霜,還是長年積鬱,額角已見皺紋,須發都已灰白,任其散亂縱生,右邊衣袖虛垂,風來時竟飄了起來。   群雄中有人驚叫道:“是陸鴻漸!是……是姓陸的大魔頭。”那人雖極力不顯出惶恐之態,仍是舌頭打顫。其他人一聽眼前之人竟是魔教右護法陸鴻漸,都摸出兵刃,擺開架勢,一場狠鬥一觸即發。   屋頂的少沖、白蓮花對望了一眼,料想“獨臂天王”陸鴻漸約鬥四大派,必是因為四大派赴援南少林,故先除去其翼助。再向下看去,見陸鴻漸走到群雄近前,目光向他們一個個掃過去,冷冷的道:“就你們幾個麼?”   群雄見他如此狂妄,都甚著惱。到底華山派龔向榮沉著老練,隻見走出來打個拱,道:“不知陸護法如何比鬥,還請劃出道兒來。”   陸鴻漸道:“你們哪一個先上?”   昆侖派的佘雲柏道:“閣下二十年前與我五宗十三派的恩怨都已了結,倘再濫殺無辜,便是你的不對了。”   陸鴻漸冷目如電,一下子盯在他臉上,道:“便是你先上羅?”   佘雲柏激靈靈打個冷戰,顫聲道:“我,我沒說……”這話有失身份,一出口便失了悔。   陸鴻漸道:“廢話少說,你們一塊兒上吧。”   群雄聞言,年輕氣盛的摸出兵刃,便要動手。隻聽長青子道:“貧道不才,領教陸護法高招!”   武當派乃五宗十三派的中堅,他身為派中高手,昨日受他侮辱已自怒氣填膺,目下也應由他身先他派。就見他向陸鴻漸打個道稽,“霍”的一聲,劍自吞口騰出,猶如白虹經天,蒼龍出海,長青子右手一伸,已接劍在手,如此氣度不凡,未出招已自先聲奪人。武當、昆侖中立有數人叫出好來。   陸鴻漸冷無表情,右手衣袖突然橫起來掃長青子左頰,猶如一根粗大的鋼鞭。   長青子身子微傾,劍斜向上削他衣袖。誰知竟被卷住了劍身一拉,差些脫手。他順勢左手成掌,拍陸鴻漸前胸。陸鴻漸猛一側身閃過,仍卷住寶劍不放。長青子不願棄劍,隻好用上雙腿,忽而掌拍他左肋,忽而轉到他身後擊他後背,忽而腿踢他下盤。長青子名列“武當七子”之一,在五宗十三派也算頂尖一流的人物,可對眼前這個殘廢之人,竟是絲毫奈何不得。   那人右手負後,始終不出,仿佛那條膀子倒不如沒有膀子的左邊衣袖好使。但在場群雄均想,他這條膀子隻有更加厲害。   忽聽得“鏘”的一聲響,相鬥兩人均退開一步,長青子手中隻剩下半截劍身連著劍柄。陸鴻漸衣袖向後一揚,另一半劍身疾飛中穿壁而過。   眾人大駭不已,這魔頭將內力激蕩到衣袖上,本來虛弱無力的衣袖竟變得如此霸道,其奇其巧委實匪夷所思。   長青子的一名弟子見師父廢了劍,把手中的劍扔過去,道:“師父,接劍!”   長青子伸手接過,頹然喪氣道:“貧道已然輸了。”   陸鴻漸道:“劍斷了,那是兵器太過差勁,非你牛鼻子武功不濟,拿劍再上吧。”衣袖一擺,又攻向長青子麵頰。   長青子不及多想,身子向後一仰,一個“鐵板橋”避過,青光閃處,劍尖削陸鴻漸下腹。兩人又鬥在一處。   此番長青子見袖便讓,身子繞著陸鴻漸轉得飛快,一把劍舞起來光華繚繞,奪人二目,使的是武當派的“穿花蝴蝶劍”。群雄見了嘆為觀止,均想武當派近十年人才輩出,能有今日聲勢絕非幸致。   長青子雖連使妙招,陸鴻漸迭遇兇險仍能從容化解,猛聽得他一聲斷喝,一直不見動靜的右手伸了出來,出手並非如何巧妙,還是了無聲息的擊在長青子右肋上。震得他倒飛出去,滾落塵埃。   送劍的那名弟子正欲上前攙扶,龔向榮急叫道:“師侄且慢,你師父中了魔頭的‘腐屍掌’,你碰了連你自己也要化膿而死。”那弟子聞言嚇得縮回了手,眼睜睜的瞧著師父在樓板上掙紮。聽龔向榮言下之意,師父是必死無疑了,舐犢情深,不由得虎目噙淚。   餘人見長青子如此下場,一想到過一會兒便是自己步其後塵,連一向鎮定的龔向榮的手心也滲出了冷汗。   隻聽陸鴻漸道:“武當派除紫陽老道,此外皆是窩囊廢,除太極要義,此外皆是豆腐渣。三才劍勉強能接我左手三招,可你偏偏不使出來。”   長青子道:“嘿嘿,貧道學藝不精,徒然……徒然有損恩師威名……”說到這兒,語音已甚詭異,仿佛從他喉管逼出來的一般。群雄聽來,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徒兒道:“師父,您別多說話,您老要撐著……”   普善合十道:“師兄可有遺言,要貧尼及諸位代轉?”   長青子道:“死在陸護法掌下,貧道並無怨言。可是抗魔大業卻要靠你們去完成了……”   陸鴻漸道:“名門正派之所以讓我瞧不起,就是太過虛偽,哼,什麼狗屁仁義道德,還不是明裡一套,暗裡一套?似此之輩,老子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   四派赴援南少林,來的也並非怕死之輩,群雄見他越漸囂張,心有不服。華山派中有人道:“我名門正派就算有一兩個敗類,也不及你魔教全是敗類的多。”   陸鴻漸道:“殘燈老禿便是你名門正派的敗類,爾等庇護敗類,還不全是敗類?”   那人道:“當年之事你娘子也有不對……”他不提及陸鴻漸當年傷心之事還罷,陸鴻漸聽了怒不可遏,長袖一伸,便向他抓去。那人站在龔向榮身後,龔向榮手中雙節棍,已向陸鴻漸頭頂劈下。   陸鴻漸竟不閃不避,生生受了那擊,衣袖已掃開另外三名華山派弟子,把說話的那人繞脖子拖過來,頭下腳下一舂,那人立撞破樓板,卻剛好埋了腦袋,雙肩貼著地板,整個一個“倒栽蔥”,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手足亂舞,情勢頗為滑稽。可是誰又笑得出來?   龔向榮一驚,料不到陸鴻漸已練成鐵頭功,但事已至此,不由得他不動手,催動雙節棍,攻上前去。   佘雲柏道:“斬妖除魔,大夥兒齊上啊。”手拿雙龍護手鉤,猶如雙龍搶珠,搶攻陸鴻漸後路。   普善師太手持念珠,也加入戰團。餘人也都是來自各派的好手,此刻在旁略陣,倘有機可趁,也上前鬥上一兩回合。   隻見陸鴻漸閃躍騰挪,人影在群雄的夾縫中蹁躚疾轉,掌到處,便有人從圈子中摔出去,但立即又有人補上空當。中掌之人自分必死,索性豁出去了,待喘息稍定,又鼓力再上。   少沖見正派人士傷亡慘重,便欲下去相助,忽覺白蓮花在他肩頭一按,向她道:“怎麼?”   白蓮花道:“陸鴻漸無心傷他們性命,他沒瞧出來麼?”   少沖道:“隻怕他殺紅了眼,想阻止也是不及了。”白蓮花道:“你下去越幫越忙。看看再說。”   再看下去,果見陸鴻漸出掌未下重手,否則以其掌力,中者立斃,豈有爬起來再戰之理?   鬥到分際,隻見陸鴻漸身形一縱,在眾人頭頂一閃而過,袖風所及,一個個七倒八歪。再看陸鴻漸時,已翻身跳出窗子,大笑聲中漸行漸遠。   龔向榮、佘雲柏、普善師太都各中一掌,雖非致命,但一時氣力不繼,站起已是不能,遑論追擊妖人。群雄均知陸鴻漸毒掌厲害,各服了避毒的靈丹,一個個你瞧我我瞧你,不知這毒何時發作。   少沖、白蓮花知陸鴻漸未下毒手,而龔向榮等人不明就裡,未免杞憂過慮。回去的路上,少沖想那陸鴻漸並非全然不講道理,之所以打傷四大派的援手,乃為了全力應付南少林寺。隻是那件傷心事至今仍令他暴怒非常,足見傷心之極,仇恨之深,能否勸轉他尚屬難料。   究竟是何傷心事,白蓮花也隻知道一鱗半爪,說是二十年前陸夫人遭正派中人侮辱致死,陸鴻漸一怒之下入了白蓮教,武功大成後把仇人一個個碎屍萬斷,算是了結了這樁恩怨,而陸鴻漸也隻殺了這五人,並未傷及無辜,各派自知理虧,也就未予深究。   到了客棧,白蓮花馬上變了臉色,對少沖不理不睬,自個兒回房睡了。少沖未料她變得如何之快甚是不解,回到自己臥房,將這幾日與白蓮花所處的事一件件回想一遍,竟然分不清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夢是幻。真真假假,無從分辨。也可能從一開始便是大惡魔在搗鬼,而自己所聞所見也即是大惡魔所作所為。這就難怪自己受師父教誨,素來潔身自好,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愛上魔教妖女,以至糾纏不清?   少沖一番胡思亂想,忽覺心潮起伏,身體內那個惡魔又欲掙脫而出,自知是見了陸鴻漸大發狂性殘殺正義之士,牽動體內血魔作祟,忙依著真機子所授的法門運功壓製。   恍忽間見到一個白影穿窗而走。這個白影的身形他已數次夢見,每次夢中追趕上去,那白影都在做惡:或打人為樂,或毀人財物。喝斥之下,那白影連同夢境驀地消失了,而始終未能窺其真麵。   此次白影再次現身,必定又去為惡。少沖想要阻止他,連忙緊跟追出,隻見那個白影朝著一個方向跳房越屋而去。跟至吳越樓頭,那白影已與長青子、龔向榮等人大打出手。想要看清他的麵容,但看上去仍是一團模糊,有時看上去又仿佛是自己的模樣。眼看長青子等子不是對手,一個個被打得東倒西歪,當下跳入場中,發掌向白影拍去。   少沖隱隱料到這白影便是侵入體內的大惡魔,突然想到把他殺了說不定可以解除毒障,便悄悄潛近,突然向他拍出一掌。這一掌拍去,也是以偷襲手法使足了全身十成功力。穩擬給他致命一擊,哪知大掌及身如中敗絮,那大惡魔體內爆響,散發出數道氣勁將周圍的長青子、龔向榮、普善師太、佘雲柏擊中,四人立時口噴鮮血。   少沖向大惡魔連發數掌,長青子四人卻接連無端被掌力所傷,這才明白大惡魔使的是能將掌力轉移的邪功,再鬥下去徒然傷及四大派豪傑,於大惡魔卻絲毫無損,但不鬥卻眼睜眼看他為惡,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卻在此時陸鴻漸現身與大惡魔打鬥起來,大惡魔將他打過來的掌力也盡數轉到長青人四人身上,眼看長青子四人便要無辜慘死了,少沖悲憤莫名,向大惡魔大聲喝斥:“魔頭,還不滾回你老家去!”大惡魔應聲而滅,周遭環境也隨同幻滅。   少沖才發現自己仍盤坐在客棧木床之上,看來適才所歷又是一場夢幻。隻是夢境太過真實,身處夢中之時絕難相信。隱隱又覺得大惡魔脫體為惡絕非夢幻那麼簡單,怕睡著了惡魔又將作祟,一夜胡思,不曾合眼。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與白蓮花收拾停當後向南少林寺趕來。   路過那座吳越酒樓時,發現許多人圍觀,說是死了人,二人先是一驚,從人群擠上樓去,見屍橫遍地,惡臭逼人,昨夜在此合鬥陸鴻漸的四派好手盡皆成了死屍,有的蜷縮成團,有的肢體扭曲,當真是慘不忍睹。少沖直是不敢相信,呆呆的望著,瞧著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官府正在辦案,兩個公人便來驅趕少沖和白蓮花。白蓮花指著他們的手道:“不是小女子危言聳聽,二位雙手接觸了屍體,三日後手掌俱黑,延至手臂,六日後化為膿水,性命難保。”二公人早覺雙手麻癢難當,聞言嚇得麵如土色,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白蓮花走到死屍旁,拿白布包了手,翻開幾個死者衣服,隻見死者肌膚上都留有黑黑的掌印,倒也奇怪,掌印上都隻有四個指頭。仵作道:“莫非姑娘識得此掌法?”白蓮花道:“中掌處發黑,並有膿臭,是‘化腐掌’無疑;掌印上少了一根小指,定然是姓陸的乾的了。姓陸的為練化腐掌,日受毒蟲咬噬,因此毀了一指。”那仵作一聽此言,緊皺眉頭,隻道:“罷了罷了。”   少沖一聽死者中的是陸鴻漸的毒掌,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下。   從酒樓出來時,白蓮花見兩個也跟了來,道:“你們要問我姓陸的現在何方,去抓他歸案是不是?”兩公人慌不迭大搖其頭,道:“不,不是,借在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下是想向姑娘求教救治之法。”白蓮花一笑道:“我沒有法子,此事還得去求姓陸的,隻要他覺得二位不討厭,說不定肯救。”說罷同少沖離開。兩公人連聲稱謝,卻又不禁嘀咕:如何才能令姓陸的不討厭?   少沖突然抱住白蓮花肩頭道:“你說過陸護法不會取他們性命的,這這……”他一時激動,用力不知輕重,抓得白蓮花痛極。白蓮花倒嚇了一跳,道:“我,我也不知道陸鴻漸何以會去而復返……哎喲,你放開我再說。”少沖放開手,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提步便奔。白蓮花叫道:“喂,少沖君,出了什麼事?”少沖道:“陸鴻漸殺紅了眼,怕是等不及臘月十四了。”   他奔行甚疾,白蓮花哪裡追得上,越落越遠,任她大喊大叫,少沖隻不理會。此時見少沖奔上一個高坡便停下了,她不久跟上來,見少沖眺望坡下一處,也向彼處望去。晨曦下,山嵐間,有個灰袍漢子背對著這邊,手中不停的忙著什麼活。   白蓮花一見之下輕呼出聲:“是陸鴻漸!”   少沖道:“他在做什麼?好似在磨刀。”   白蓮花道:“瞧著不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要勸他,此時正是良機。你別過來,若給他發現我與男子同行,又會另生枝節。”說著話摸出一枚冰魄銀彈夾於指間,緩緩走下高坡。   少沖心想:“白姑娘為何手扣暗器,莫非她也沒有把握?”他不敢多想,隱到一塊山石後,瞧著白蓮花單薄的身影漸漸走近陸鴻漸,隔了一會兒陸鴻漸站起身,抱著一個長大的物事,埋頭便走,對白蓮花不予理會。白蓮花說了幾句話,隻因太遠,聽不甚清,就見陸鴻漸回轉身走向白蓮花,而白蓮花連連後退。   少沖暗驚道:“不好,陸鴻漸不聽勸告,要對聖姬不利。”他正欲沖過去,念及白蓮花適才交待的話,邁出的步忙又止下,再看時,卻不見了陸鴻漸,隻餘白蓮花悄立風中。他立即奔到近前,問道:“陸護法回去了?”見白蓮花低頭不語,心頭一沉,道:“你不是說過可以勸轉陸護法麼?”   白蓮花道:“我本以為陸護法是明事理的人,就算苦大仇深,但關係本教存亡他不會不管,哪知他不信我的話,還說我在騙他……”   少沖氣上心頭,作色道:“你何嘗不是在騙我?吳越樓頭已死了那麼多人,還要南少林寺的人都死光你才開心是不是?我不管陸護法信不信,總之你須阻止他闖寺,否則南少林遭遇不幸,你休來見我。”又想南少林若不知各派援手皆死,必疏於防備讓陸鴻漸闖入,得趕緊去報信,他說罷這話,氣沖沖向南少林寺快步而去。   白蓮花想說什麼,望著少沖遠去的背影,卻終於沒有出口。怔怔出神,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