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回 月黑風高(1 / 1)

飛花劍密傳 上官板栗 4318 字 2024-03-17

次日,季鴻到了那蓮花峰附近。此時已是深秋,山間落葉層疊,不時有樵夫經過,或是在山間砍柴。季鴻一路打聽,沿著一條蜿蜒小路向上,心道:“這地方倒有些野趣,與七臺山竟有幾分相似。”   走了一陣,到了半山腰,見不遠處的坡上有座樓臺,季鴻心道:“這大概便是那些樵人所說的韶陽樓了。”那些樵夫似乎都在蓮花峰的低處活動,此時周圍已經沒有人了。   季鴻上了那平臺,隻見這樓的簷角起翹靈動,圍墻皆為青磚石板,莊重又不失豐盈,心道:“想來這上官邢應當在此地。”   往遠處看去,果然有幾名官兵一樣的人在臺邊巡視著,這座樓的廳內好似也有隨從,那幾個官兵見到季鴻,圍了上來。   為首的一人道:“你是何人?眼下這樓不讓進的,還請回吧。”   季鴻對那人作了一揖,道:“這位大人,聽聞知州大人近日在此地遊散,不知眼下知州大人在何處?我有要事,想要馬上見到他。”   那人聽了,一臉懷疑地盯著季鴻,道:“你找知州大人是有何事啊?”   季鴻道:“我是上官子初的徒弟。”他卻沒有按照李老弟教的來說。   “甚麼上官子初,甚麼徒弟?打擾了知州大人的清凈,你可知罪?”那人對季鴻的解釋不屑一顧,手一擺,道:“走走走。”說著就不打算再管他。   季鴻道:“不可以。”立在原地。   “那你倒是說說,你究竟要說何事?”那人開始不耐煩。   “我要告知的事與知州大人的家事有關,不便與外人提。”   “你還來勁了?知州大人正在遊樂,有甚麼事一定要馬上說?你還是快走吧,敬酒吃不慣,想要吃罰酒嗎?”那人說著就要動手,忽然那樓內有一個聲音道:“讓他進來吧!”   那官兵一臉不快地讓開,季鴻目不斜視,幾步便進了那樓內,發現這樓臺竟是臨江而建,可以望見一灣江水和對岸的遠山。目光越過這樓內大廳,在另一側平臺邊有一個人,那人身著暗色長袍,此時正坐在一把竹椅上,似乎正在望著對岸的風景,旁邊一張方桌,桌上有杯熱茶。   “此人大概便是上官邢了。”季鴻心道,過去對他一拜,道:“知州大人,打擾了。”   上官邢並未看向季鴻,隻是背對著他,問道:“我方才聽你說,你是上官子初的徒弟?你如何證明?”   “我曾有一位叫歐陽元郡的師姊。”   聽到這個名字,上官邢似乎是整個人顫了一下,語調有些匆忙地道:“是,是曾經有這麼個人。那麼,你是想告訴我什麼事呢?”   季鴻躊躇了一陣,又上前了一步,道:“知州大人,自前些年起,師父便拜托我在各處搜尋有關知州大人侄女的消息,近日終於尋到了蹤跡。”   “我侄女還活著?她眼下正在何處?”上官邢聽了,拿著茶杯的手似乎有些微微發抖,頭稍微朝季鴻偏了偏。   此時季鴻腦中飛快地思考,心想應該讓上官邢多說一些舊日的細節才好。他想到了李老弟和曲靖山說過的話,心念一動,道:“那女子於若乾年前在眉山島居住了一段時間,前段時間又回到了眉山島。”季鴻說的也並不假。   上官邢聽了,沉吟良久,嘆道:“是啊,是住過,她又回去了?這麼說,她是永遠不願打算原諒自己的父親了麼?”又道:“哪怕他父親思念成疾,也仍舊不肯麼?”   季鴻聽到這話,震驚之餘,心想:“沒想到師父同上官子初的關係竟如此緊張。”他從未想過上官子初這樣的人物,在別人口中,會與“思念成疾”這個詞聯係在一起。   他忽然想到此前在玉泉齋聽戲時,那雜戲人所說,上官子初銷聲匿跡一事。忽然毛骨悚然,心道:“莫非那上官老兒隻是因為如此簡單的原因,所以鬱鬱而終?”他想起阿青說上官子初已經死了。   上官邢這時才轉過來,望了望季鴻,有些苦澀地笑道:“沒想到你是這麼年輕的少年人。你們做兒女的,是不是都任性得很,隻要父母有一絲不對,都要橫沖猛撞,非要辯出個誰對誰錯才肯罷休?”   一陣風吹過,季鴻聞到一陣茶香飄來。他沒想到上官邢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語塞,隻覺得這問題十分難回答,隻得硬著頭皮道:“晚輩不知。”想到自己舊日也與父親也有過矛盾,隻是這矛盾相比於上官蘭英和上官子初,不知道是不是輕了許多。   上官邢喝了口茶,道:“那想來你是十分孝順的人了。我那侄女,怕是被慣壞了,無論做甚麼,都隻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而已。”   上官邢又道:“那她究竟何時才肯回來?”   季鴻忽然想到一件事,道:“她覺得知州大人被貶與自己有關,因此,在弄清這件事的原委前,不想回來。”   其實這隻是季鴻胡亂說的,其實是他想要搞明白上官邢到底為何被貶。林喜兒說這件事發生在十多年前,那大概和季府被上官府滅門的時間吻合,他想知道上官邢被貶,與季府被滅門,是否有什麼聯係。   上官邢聽了這話,似乎是忽然激動了,道:“她怎麼會有如此的想法呢?她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不孝,她若是懷疑這事與她有關,那她便是在懷疑她父親!”   季鴻心中正在揣摩上官邢這話,又聽他道:“你便回去同她說,我被貶與她,與她父親都無關。不僅如此,她父親還在想方設法地幫我,若是她不信,有書信為證。教她不要再懷疑她父親,懷疑所有事。讓她早些回來見她父親!”   上官邢又是一長串地嘆息,道:“若是她肯回來,我哥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上官邢又轉過來看了季鴻一眼,見季鴻似乎在發呆,隻覺得他可能認為自己不好傳這話,便道:“不若如此,明日早間你便來州府,將她父親與我通的書信盡數拿去,這樣總歸可以吧。”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季鴻回過神來,道:“多謝知州大人,那我便明日再到州府去拜訪。”   回去的路上,季鴻心道:“這上官邢居然如此爽快地就要我將書信拿走,卻沒想過若我是一個盜賊,一個騙子,那他將家族密信交予我,豈不是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轉念一想,心道:“我倒是未必要乾等著他將書信給我,我自己去他州府裡找一找不就行了?反正明日他也要給我,今晚我便自己先看一看,也並不算罪過。”   想到這裡,季鴻隻覺得這計劃妙極。   自蓮花峰回到城中,他特意在城內繞了繞,找到了上官邢那一處州府衙門。   是夜,透過客棧樓閣與階梯的縫隙,季鴻見那李老弟正在櫃臺處翻著賬本。他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的房中,不多時,將那窗子慢慢打開一條縫,輕聲翻了出去。   季鴻施展輕功,穿過幾條街,到了那州府衙門正門處。此時已過子時,那州府外的守衛好似也已經開始犯困,季鴻沿街拐進了就近的一條巷子裡。到了州府的後門,發現這一片的守衛並不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季鴻躲在與州府交叉的那條巷子中,靜靜等待時機。眼見巡邏的人剛剛離開這一處拐角,他腳尖一踏,自後墻翻上了屋頂。從簷上向下看去,這大院內有些假山和樹叢,應該正是州府內宅或是相鄰的院子。   他自院中一處假山背後輕巧地落下,那假山和一個成人同高,倒是藏身的好地方。這個院中眼下沒有守衛過來,想來上官邢的起居室應當不在這一片。   他忽然想到一事,心中暗暗犯愁道:“日間竟忘了套上官邢的話,他所說的書信到底藏在甚麼地方呢?或許是在書室嗎?但若是他將這些書信放在枕頭下麵,或是睡覺的時候揣在懷裡該怎麼辦?”一跺腳道:“若是書室找不到,那我也隻好一間一間屋子搜去了。”   又想:“若是一會兒找到了書室,那裡或許有許多書信,待會兒是一個一個屜架找嗎?”   正自為難著,他忽然發現就在離他藏身的假山很近的斜前方,一間屋子裡正透著點微弱的亮光。   “上官邢竟如此刻苦,這個時間居然還沒就寢嗎?”季鴻心中暗暗驚奇。   院中此時並無其他人,季鴻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那房廊邊的樹叢。他緩緩挪到那屋的墻角,見那格窗緊閉,他沾了一點唾沫,在那窗紙上戳了個洞,眼睛慢慢湊上去看。   那屋內一張巨大的桌子,墻壁上有幾副壁畫,桌上掛著毛筆,攤著紙,季鴻心中喜道:“看來是連找都不用找了。”   卻見房內有個人蹲在地上,拿著一根蠟燭看著什麼。那火光映照下的臉季鴻再熟悉不過,正是曲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