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回 鮮湯吊江南(1 / 1)

飛花劍密傳 上官板栗 8303 字 2024-03-17

一滴汗從腦門滴下來,掉在地上,濕了一小塊,季鴻抬頭望向曹愈民。曹愈民走上來將竹竿從他手裡接過,見竹枝前端裂成了許多薄片,而那絹布從中央破了一圈,季鴻方才用毛筆畫的那條細線早就看不清了。   見季鴻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樣,曹愈民咧嘴笑笑,道:“我不是說你畫的好,但有如此勇氣獻醜,的確是很好的。”   “曹叔……”季鴻嘴動了動,有些不甘心地道:“我還可以再試試。”   “倒是不必如此了,往後你可以畫給百姓看。”肖淩峰倚在院中的石柱上,聽了曹愈民的話,知道他甚麼心思,皺眉笑道:“怎麼?曹兄弟,老肖頭都沒看明白,你方才不是不願意麼?我看季小鬼根本沒畫出甚麼名堂,我真有些不明白你想做甚麼。”   曹愈民拿那破竿敲了兩下頭頂的燈籠,哈哈兩聲笑道:“可惜了,淩峰兄,這麼多年你還是不明白我!不過你們混江湖的人,不怎麼做尋常百姓的營生,要是明白了其中是門道,才是奇怪了。淩峰兄,你知道做手藝,最難的是甚麼嗎?”   “嘿嘿,愈民,我就喜歡聽你說這些,你說說看,最難的是甚麼?”肖淩峰往院子裡的石階上一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就拿燈籠手藝來說,打樣、紮架、裱糊、勾繪,看著都不簡單是不是?總有人覺得最難的是這些,可你曹兄弟賭上曹記燈彩的名聲,告訴你並不是這些。”   曹愈民用竹竿敲著肩膀,搖頭晃腦地說道:“手藝手藝,終究是要動手,而最難的,恰恰是‘做’這件事。甚麼叫做?將東西拿起來便叫做,我雖然看不懂這小兄弟的手法,但他若是方才連竹竿都不拿,或是拿了,卻不敢往那絲絹上畫……”曹愈民說到這裡,嘖了一聲,揶揄道:“那淩峰兄,就算是你今日磨破了你那老嘴,也別想讓我接下這小子。”   肖淩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臉上短須,默默地笑起來。季鴻在二人身邊聽得真切,聽曹愈民的話像是願意自己在此地幫工了,隻覺得慚愧又感激。“多謝……多謝曹叔。”他彎腰道,拿袖子在臉上擦了兩下。   “這倒是今日頭一樁趣事,我從不知道習武之人裡也有如此的性情中人。”曹愈民調笑兩句,卻是上來拍了季鴻肩膀兩下,道:“不過,小子,我近日剛學了個新辭,凡事非是一蹴而就,說的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好!”季鴻有些激動地回道。曹愈民見季鴻滿頭是汗,麵色微紅,對肖淩峰笑道:“淩峰兄,我看這小子就先呆在我這裡好了,或許還能幫我嚇一嚇黃綾教那些僧道怪人。”   “噢?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曹老弟可替老肖頭省了不少事。”肖淩峰說著,心想:“早就知道愈民定會要了季小鬼,但他還真是爽快,不知往後會不會後悔。季小鬼剛才將那布戳破,這可真是不太好,就眼下看來,若是往後他真要去應天府,不出三招隻怕兇多吉少。”   見曹愈民將那破布架子從樹杈取下,而季鴻站在樹下看著,肖淩峰搖了搖頭,心想:“罷了,這二人就好比那周瑜和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老肖頭就在旁邊當個看客好了。若是這季小鬼終究去不了應天府,那在這裡學門手藝也好得很,嘻嘻,留在花溪鎮給老肖頭作陪。”   想到這裡,肖淩峰叫了一聲,見季鴻轉過頭來,他指了指院中石凳上的藥包,大聲道:“季小鬼,既然曹老弟這樣說了,老肖頭這便溜之大吉了!這藥叫你曹叔幫你弄弄,還記得照你眉兄弟說的用著。”   “淩峰兄,你放心去罷,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了這小兄弟。”曹愈民嗡嗡道了一句,肖淩峰聽了嘿嘿兩聲,一個躍身上了那院子的廊頂,轉眼便沒了影子。   “肖前輩看來真是寶刀未老,這樣的年紀輕功還如此了得,想來師父也不及他。”季鴻看著,也有些想再試試自己的輕功,但轉念一想,覺得手上失力,恐怕跳不了這麼高,心癢一陣,隻能作罷。   “小兄弟,你是姓季麼?”季鴻看了一陣,忽然聽到曹愈民在他身後問道。   “是,曹叔,我眼下能做些甚麼?”他張口一句,忽然覺得這句話也很荒唐,他分明什麼也做不了。但沒想到曹愈民眼睛一眨,頭朝一處點了點,道:“喏,你若是有閑,過來,幫我個忙。”不多時,他拿來了一塊布板,往院子中的石桌上一放,季鴻一看,那布板非常像方才他戳過的那一種,但這一塊方方正正的隻有手掌般大小,中間也扣著一塊絹布。   “曹叔,這是……”季鴻遲疑著,見曹愈民又將一根尖細的木桿放在桌上。   “季小弟,現下我要你用這木桿子,幫我在這布上戳二百個小孔。多慢都不打緊,我隻要那些小孔間隔差不多。”   這一邊,肖淩峰出了巷子,見日頭還未完全沉下去,心道:“此番去虔州遇見個季小鬼,也是有緣。白羽兄,那害了你的白僧,是不是快被我揪出來了?”想著,他沿著古街一路向南麵付白羽的舊宅院走去。   穿過兩座石橋,肖淩峰在一處典當行拐進側麵的巷子裡,又過了兩個宅院,正要往拐角邊的一個屋子去,過了拐角卻突然停在原地。肖淩峰神色陡然陰沉,他輕輕走過去,貼上了那屋子門邊的白墻。   付白羽的那屋子的院門此時正半掩著,在微風中微微晃了晃。   “是黃綾教?還是白僧?老肖頭倒要看看,是何人膽大包天,敢在白日裡闖進這裡!”肖淩峰想著,將呼吸聲放輕,腳朝那門又挪了兩寸。   巷子裡靜悄悄,一陣風從那宅子的門中穿過,那扇老木門吱地響了幾聲。   就在這個關頭,付白羽那間閑置若乾年的宅子突然傳出一聲巨響,肖淩峰被驚得顫了一下,隻覺得腰間一痛,竟是扭到了。   “真是豈有此理!”他一邊在心裡痛罵著自己這老身板不爭氣,一邊飛身朝那門板踹去,一聲巨響下,那門立時洞開,肖淩峰大叫一聲,半怒半笑道:“是誰膽敢闖這死人宅子?我就是索命老鬼,別讓我捉到你!”他口中念念有詞,兩步躍了起來,腳不停步地穿過那垂花門,在門邊抄起一把犁地的木把銹耙子。目光一掃,便見一個穿著黑衫的影子從東廂房中倏地沖出來。   “好啊!除了黃綾教,還從未有人闖入這宅子,你們教主在哪兒?”肖淩峰怒叫道,隻覺得老腰陣陣酸痛,他舉起那釘耙便掄了過去,一心要把滿腔的不快發泄在手上。那人的身手卻是矯健異常,隻見他往旁邊老樹上一抓,倏忽之間就躍到了那玉蘭樹上,枝椏晃了兩下,掉下幾片葉子。夕陽下隻見那人戴了個草編鬥笠,沿邊壓得很低,看著像是個男子。   “年紀輕輕便當了這黃綾教的走狗,終究也是個禍害!”肖淩峰又叫了一句,見那人的臉好似抽搐了一下,一句話沒說,腳在樹杈上一踏就要往屋頂躍去。肖淩峰見狀,一個箭步沖上去,手上用了把力,將手裡鐵耙子一甩而出,那耙子夾帶著五分勁力,刷拉一下便掛上了那人的袍衫,卡在了枝乾上。那人扯了兩下,腳下一滑,隨著樹枝向下陷了幾寸,身子卡進了樹杈裡,像是有些難以動彈。   肖淩峰心中大喜,急速奔去幾步,在那廊上石椅邊緣用力踏了一腳,兩手如鷹爪般朝那人脖子掐去。   “認命吧!供出你們教主……”他這話剛說到一半,那黑衫人將袍袖一扯,三根原本貼著袖子的細枝瞬間便被震斷了。肖淩峰眼睛霎時間瞪了起來,懷疑是自己老眼昏花。但見那人手臂又是一伸,突然就朝那耙子拍過去。那人的手就要挨上樹枝。將碰未碰之際,一陣細碎的破裂聲傳來,肖淩峰的臉陡然變了色。   “不好!”他在這個瞬間猛地扭回脖子,兩臂擋到麵前,下一秒,那釘耙的木把連著大半片的細枝爆出一聲巨響,碎成了無數片,那老樹哢嚓一聲,竟從頂上向下裂開一條縫。木片亂飛,如同無數把細小飛刀,在那檜木廊柱釘了一大片。   肖淩峰盡管擋著臉,耳側還是木頭碎片劃了一道,落地時他用力抖掉身上木屑,抬頭一看,那黑衫人已經躍上了正房屋頂。夕陽中,那人的黑衣籠了層金邊,袖子隨晚風揚起,站在同樣是青黑色的瓦頂,透著股莫名的邪氣。那人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隻是看了肖淩峰一眼,便朝後閃過去,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他娘的表孫東西!”肖淩峰怒火中燒,也跟著兩步躍上那屋頂,奔到斜對麵的巷子裡,幾步便上了大路。此時街上的人不算少,他揪住靠在巷子邊的一個販子,厲聲道:“方才有甚麼戴鬥笠穿黑衫的人經過這裡麼?”   “啊!是有一個,那人朝那邊一片集市去了。”那販子被嚇住了,伸手一指,肖淩峰已經朝那方向快步奔了過去。他追了幾個商鋪,到了另一個街角,這十字街口人更多了些。肖淩峰越過人群,左右看了看,忽然目光落在了一間餛飩攤的涼棚。   一頂鬥笠正靜靜地躺在那木頭桌子上,涼棚外卻是沒有一個人。   “喂!張兄弟,你看見是誰放的這草笠嗎?”肖淩峰穿過人流,到了那餛飩店門前,朝裡麵叫了一句。   餛飩攤內此時人滿為患,肖淩峰的叫聲差一點就被淹沒在閑聊聲中。那戴著頭巾的張老板聽見響聲,從一口大鐵鍋前抬起頭,在餛飩熱氣裡一臉茫然。肖淩峰見了,失望地嘆口氣。   “跑得這樣快,隻怕是做了甚麼虧心事。”肖淩峰想著,心中頓時有些擔心,隻怕黃綾教的人偷了付白羽的東西拿去作鬼法。   那餛飩的香氣飄了過來。“張老板!勞駕,幫我留一碗罷!”肖淩峰扯著嗓子又叫了一聲,也不管張老板聽見沒有,拍拍肚子,把那鬥笠往一個人頭上一戴,便朝門邊擠了出去。那人臉差點埋進正在喝的湯裡,怒氣沖沖地將那鬥笠扯下來,抬頭正欲發難,肖淩峰早就沒了影子。   待得匆匆奔回那宅院,肖淩峰隻覺得此地又回到了先前寧靜的氛圍中。眼見那院中的的白玉蘭樹快被削去半截,肖淩峰心中直道可惜。院中的兩棵白玉蘭木原本是付白羽同青萍合栽,付白羽嗬護有加,因此舊時那樹每年開春都是花滿枝頭。付白羽雖是習武之人,卻也有些士大夫的迂腐,舊日明明可以住在熱鬧些的街巷,或是臨近水邊,有遊船畫舫可看,可他卻偏偏要住到離大街稍微遠一些的僻靜小巷裡栽樹自娛。肖淩峰心裡明白,放下武功,這輩子隻做個麵點師傅,付白羽終究是不甘心的。   肖淩峰在那宅子裡繞了繞,見除了東廂房內架子上的花瓶碎了以外,沒有其他受損之物。花瓶裡原本那束早已落滿清灰的黃花躺在地上,扁扁的一片,像是被人踩了幾腳。肖淩峰上前用袖子往那架子上一掃,覺得乾凈得有些瘮人,他又往院子裡瞟了兩眼,發現一棵樹下堆了些落葉,整整齊齊的一小堆。   “方才那人是甚麼來頭?難不成還是特意來掃院子的?那隻怕不是黃綾教的人了。真是怪事,可若是他沒做甚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又躲甚麼?”肖淩峰思量許久,慢慢扶著腰出了門,望見天邊晚霞乍現,想起方才那黑衫人的身手,隻覺得那人出掌不俗,一定不是毫無來頭的人。沉思片刻,他忽然記起張老板鋪子的餛飩,無可奈何地摸了摸頭發,回房將那地上瓷片掃了,快步朝那店鋪趕過去。   想到季鴻幾個時辰前冒著些許傻氣的模樣,肖淩峰心中暗笑:“可惜了,季小鬼沒我這等口福,不知他在愈民那兒如何了,他完全不懂燈藝的樣子,卻呆頭呆腦地被我送了進去,好慘!估計他已經在心裡叫苦了。等老肖頭吃飽喝足,再去看他一看。”   而他卻不知道季鴻此時正在曹愈民家中戳紗絹,腦中全無心思想其他。季鴻隻覺得眼睛的疲勞才更真實些。   “曹叔知道我手抖得厲害,還要我戳這布……唉。”季鴻一開始如此想著,坐在那院中的石凳上,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左手的桿子才戳下去三個小孔。“若是這樣下去,要戳二百個洞,不知要戳到何年何月。”他想著,有些心焦,覺得自己動作慢如蝸牛。而曹愈民消失了片刻又繞回到院子,湊過腦袋一看,卻是贊許地點頭道:“不錯,小鬼,繼續。”   季鴻心裡一陣失語,隻得又拿眼睛盯住麵前白布。   “若我隻是平常地拿桿子,這樣普普通通地戳下去,倒真的不算太抖。”他眼睛一陣酸澀,心中覺得相比手的問題,曹愈民的要求反倒更像是對眼力的考驗。   天色漸漸暗了,要想看清那布上的小孔更困難了些。當連桿尖都融進了夜色時,季鴻終於停下來,看著那塊布,心中一陣絕望閃過:“好似過了兩三個時辰,我竟隻戳了半張布!我數到多少了?是四十?還是五十?我竟記不清了。”   正想往桌上趴下去,曹愈民在院門邊叫了他一聲:“季小弟,我們出去一趟。”季鴻撐著桌子站起來,這才覺得身子終於舒展了些。   “曹叔,我們這是去哪裡?”走在那青磚石板路上,季鴻抬頭問。   此時花溪的夜市慢慢開了,上了石橋,沿岸臨溪客棧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在水麵微波上投下朦朧的影子,與對岸矮屋的白墻黛瓦遙相呼應。似有笛聲從哪處樓閣飄下來,繾綣委婉,需得承認這樣的晚景確是惹人沉醉。   曹愈民背著雙手,不疾不徐地走著,笑道:“這樣舒服的晚上,自然是要去尋點好吃的東西。”看季鴻一直盯著河邊停著的烏篷船,問道:“你老家是在福建麼?你沒見過這樣的船是麼?是不是很新鮮?”   季鴻這時才回過神來,點頭道:“確實,這裡同我家……很不一樣。”他其實已經有些記不得九龍關的夜色是如何的了,印象中裹挾著些沙土山林氣息,與吳地的婉約到底是不同的。   “曹叔早先讓我戳那布,是為甚麼?我還想著,我那樣的手法,怕是會被曹叔笑話。”季鴻用手摸著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兩人停在了一家麵攤前,見曹愈民撥簾進去,季鴻趕緊跟上,隻聽曹愈民大聲叫道:“掌櫃的,兩碗紅湯麵,澆頭重些!”   這店從外麵看隻有簡陋的兩片如浴堂外的破布掛簾,在巷中並不起眼。店內的攬客條幅倒是很吸引人,上麵寫著“鮮湯吊江南,禪意融麵間”,一大條破破爛爛地豎掛在館內,卻是有些不拘小節。店內麵香四溢,暖意融融,讓人一入內便覺得不一般。   “季小子,你坐著去,都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今日高低我得請你一請。”曹愈民十分慷慨地一揮手,季鴻忙口中稱謝,揀了角落一張桌子坐下,那窗邊正有一盞油燈,桌上也有一盞。   曹愈民身材彪悍些,一坐下便將那長凳占了一大半,季鴻坐在他對麵反而顯得瘦小了些。   “季小弟,我見你戳那絹布的手法,倒是比你先前那竹竿戳得要好得多,淩峰兄和你都說你手抖,像是甚麼天大的醜聞一般,我看倒是不見得。”曹愈民剛坐下,便叉起雙手,笑著望向季鴻說道。   “曹叔有所不知,用小桿子戳布的時候,我並未運功,但是拿竹竿的時候,因我調用了內力,才將那布戳了個洞。慚愧,我倒是用普通手法更容易做事。”季鴻愁眉笑道。   曹愈民聽了卻是有些不以為意,晃晃頭道:“我覺得手抖未必是你認為的這樣。雖然我不懂甚麼內力外力,但從民間手藝人來看,我反而是覺得或許隻因你用功時過於在意手上知覺了,那手才越抖越厲害。”   “哦?曹叔這話說得有幾分意思。”季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卻暗自心想:“雖然曹叔說得有理,但若是我不在意手感,如何能使得出劍法?如何知道該用幾分力?”   盡管劍法與掌法和棍法略有不同,掌法直接施力,威力最大,而用棍,手與打擊物品隻隔著一截木頭。使劍之人畢竟是接觸鐵器,單純的內力傳到劍尖已經微乎其微。但也就是那若有若無的幾分力氣,或如一些江湖人稱“劍氣”的東西,讓一套劍法能在眾多平常劍招中脫穎而出,為後人修習。在季鴻的印象中,好的劍客一定是內力深厚,手又靈巧之人。   這時那小二上了兩碗麵。曹愈民吹了吹升起的熱氣,語調深沉地說道:“季小弟,或許民間的說法同你們會武功的人流傳的不同,但唐代老杜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這話說的雖是讀書人的玩意兒,但我覺得萬事總有相通之處。好的手藝人,並不單憑手感來做事,而是數十年如一日地做同一件事,那手感已經化成了一種心中的東西。我覺得或許用劍也是同樣道理,不是有句坊間老話說,‘劍隨心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若是到了那境界,或許根本不需要在意手感。”   他頓了頓,眼中含著些笑,道:“我是覺得,你該試著在心裡想,你想讓劍如何動,而不是想著,你該如何用手讓劍按你的想的動作。”   曹愈民的話頗有些玄妙,這些話正如阿青舊日教導季鴻如何在掌中凝聚內力一般。季鴻默默聽著,覺得一時半會兒無法參透,隻在心裡默默記下了,同時暗暗感慨:“曹叔未曾入過江湖,卻有這許多見解,真是不簡單。”   曹愈民說完,將那麵碗往季鴻麵前推了推,季鴻這才想起吃麵這事。那麵初初聞著是蔥油清香,他低頭看去,隻見那碗麵湯汁濃厚,白麵裹滿油光,豉油澆頭堆尖,香菇碎菜點綴,碗邊還窩了個荷包蛋。他不太熟練地左手拿筷,將那麵挑起一些,送到嘴裡,隻覺得醬香濃鬱,實是回味無窮。   九龍關大概沒有一家麵館能與這家匹敵。用左手吃麵顯然不夠過癮,顧不得燙,他又拿起旁邊的勺喝了口麵湯。那湯用豬骨和母雞吊煮了許久,甜鹹口感交融於唇齒間,一口下肚,舒暢的暖意溢滿全身。季鴻心中驚嘆這紅湯麵真是別有一番風味,難怪薑沁綿初見自己時就在口中念叨,想來的確是讓人念念不忘。   他吃了兩口,莫名覺得心安,有種回到季府的錯覺。想起這小館中的招牌,對曹愈民笑道:“曹叔,這麵真是絕品,這麵館攬客也挺有一套,怎麼會想到‘禪意’二字的?看上去倒像是和尚愛來的麵館。”   曹愈民聽了這句話,又露出憨笑:“據說從前的確有位高僧喜歡來這裡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