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屈辱的時代,大名鼎鼎的靖康之恥,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最屈辱的事件。 這是一個農民起義多發、被壓迫階級迫切推翻統治階級的革命時代。 這是與抗金英雄嶽飛、千古才女李清照等人同處的一個時代。 但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的楊弘,對這個時代最直接的感受,卻是封建社會無底線的剝削、壓迫千千萬萬的底層人民。 他回憶過了原身身為北宋底層人民的經歷,橫豎不過三個詞,勞苦、悲慘、屈辱。 北宋的富裕,是寫在歷史書上的,是被多數人所認可的,從宋代歷史的文獻上,可以證實這一點。 但是殊不知,北宋的富裕,隻是一小部分人的富裕。 這就如某些人贊嘆民國時期一樣,隻看到了上層階級的夢幻的生活,卻看不到底層階級艱難的活著。 北宋的富裕,是皇室和龐大官僚階層、眾多商甲的富裕。 楊弘見識不到富裕,但他見識到了北宋沉重的稅收。 基本的田賦、各項雜役稅、差役稅、人丁稅等,北宋繼承了五代以來的各項苛捐雜稅,並將其合並征收。 蘇軾在其書《東坡誌林》中記載:“鄂渚間田野小人,例隻養二男一女,過此輒殺之。近聞黃州小民貧者生子多不舉,初生便於水盆中浸殺之。” 如此沉重的稅收,使得農民不敢多生一個兒子。 官僚階級和地主階級對農民進行無底線的壓迫、剝削,直到他們再無剝削價值為止。 楊弘想問一句:“農民焉可不反?又焉能不反?” 這也難怪北宋有記載的農民起義就有大大小小三四百起,平均每年就有一起,實在不把農民當人看。 原身之能活下來,實在是有父母不分日夜的勞作留下的積蓄和嫂嫂這些年來的照顧。 而且村中大戶是個善人,每到災荒年間,便會借糧給自家傭戶,實在還不上了,拖個一年半載也好說話。 楊弘家中租借了兩畝田地,嫂嫂那邊有一畝,一家四口人,共計三畝的地。 北宋三畝的地不夠養活四口人的生活,但楊弘農閑的時候去鄉中訓練,管吃管住,倒也勉強維持生計。 若搬出來農民中的階級劃分,富農,中農,貧農,雇農,楊弘應該屬於貧農,自己有一部分的地,租借了一部分的地。 也就是半無產階級。 即所謂上有幾片瓦片,下有插針之地,但生活依舊十分貧苦。 所幸的是,楊弘的前世很幸福,生活在一個社會主義的高福利的國家,中國! 中國的生活壓力和貧富差距極小,是現代資本主義人民向往的時代,人民企業家為人民,資本家剝削壓迫人民,這是兩者最明顯的區別。 話又說回來,楊弘究竟如何在北宋末年活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可不想如此潦草的死去。”楊弘躺在床榻上,輕聲的對自己說道。 話雖如此沮喪,但他在心中已經暗暗琢磨起來了。 因為戰事緊張,朝廷把兵器分發給了鄉兵,並沒有統一收回,楊弘目前有一把鋒利的長予。 與自己結伴返鄉的大牛,同為開封府鄉兵的一員,和自己關係最好,既是兒時玩伴,也是結拜的兄弟。 可以說是自己能夠充分信任的第一大助力。 楊弘深知,在這個亂世,兵馬才是最安全的保障,也是安身立命之本。 隻要能拉起一支隊伍,便足以在北宋末年活下去了,或是南下占山為王,或是收攏農民成為一支義軍,造他娘大宋朝廷反,都是一種選擇。 因此,楊弘想組建一支隊伍。 但想要組建一支隊伍,錢糧是必不可缺的。 其中所需的錢糧,楊弘自己是沒有的,咳,家徒四壁,再多養一個人都是困難…… 但他會借勢,並想到了幾個解決辦法。 宗族,是穿越古代天然的保護傘,也是歷朝歷代開國皇帝前期的一大助力,如漢太祖劉邦,唐高祖李淵等。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明太祖就是例外。 楊弘這一脈是開封楊氏的支係。祖上當過後周的大官,數百年光陰一過,如今早已沒落。 雖然如此,開封楊氏對於楊弘來說,依舊是一隻不可多得的力量。 楊弘記得,宗族的老族長為人厚道,與先祖父關係甚好,借些錢糧應該不成問題。 另外,自家的一畝田地,可以賣了換一些錢糧。 至於拉起一支隊伍之後,投靠朝廷,楊弘想都沒想過。 北宋都要滅亡了,當下正是農民起義的大好時機。至於投靠南宋,實在是下下之策,非走投無路不可選。 南宋的士大夫們可容不下自己這個泥腿子,連嶽飛都是如此,何況自己。 最重要的是,自己作為被朝廷剝削和壓迫的底層鄉兵,怎麼可能轉而投靠朝廷呢。 自己的立場應該始終站在最底層階級的位置,不能當一個墻頭草。 如此,才有可能獲得他們的支持,才有可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至於挽救靖康之恥,楊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阻止不了這場恥辱的發生,唯一能做的,是帶著家人躲避金軍的鋒芒。 這是理智的做法,也是正確的做法。 一個現代人真正的穿越到古代,穿越到貧農身上,是很難有什麼作為的。 十個人裡麵能有一個活下去的,就已很好了。 罷了,眼下還是不想這麼多了,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飯也要一口一口的吃。 一刻鐘後,趙氏將村裡唯一的大夫請了過來。 隻見一個老翁拄著拐杖走進屋中,掀開楊弘的衣裳,端詳片刻,見刀傷無疑,便叫趙氏去家中藥房取藥。 “取雄豬油四錢,黃蠟三錢,乳香四錢,川芎四錢,乳香兩錢。” 趙氏一一照做。 待她取來之後,老翁將藥研磨成粉,並將豬油、鬆香、黃蠟三味熬化,濾去滓,待將冷,再入藥末攪勻。 仔細敷於楊弘傷患之處。 藥效見效很快,楊弘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消散了許多,於是起身,向老翁道謝。 “多謝阿公相救。”楊弘對老翁頗為熟悉,其為人很好,行醫善良,從不倚老賣老,不免一番尊敬。 “三郎多禮了,往後舞刀弄槍,還要小心些為好,莫要仗著身子骨硬撐。” “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三兒記住了。” “傷勢未痊愈之前,不要做操練了,按時敷藥,休養一陣子便好。” 臨走之前,趙氏偷偷往老翁藥箱裡塞了半斤糧食,一路送至路旁才罷。 事罷,到了中午,一家人便要吃午飯。 四方桌上,擺了一盤白菜燉白菜,一碟鹹菜,幾個窩頭,兩張大餅,五碗米粥,這就是平日的午飯。 楊弘與兩個侄兒坐一起吃飯,趙氏含笑的看著三人,也不上桌,不知在笑什麼。 兩侄兒大的10歲了,小的也有8歲,分別叫做楊虎和楊榮。當然這是大名,兩人的小名都是豬狗之類的賤名,圖個好養活、不生病災,很不好聽。 兩個孩子數月不見楊弘,少不了嘰嘰喳喳的問詢。 楊弘笑著一一回應,他把軍營的生活描述一番,添了些英雄色彩,講給楊虎和楊榮。 兩子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嘴。 講完這些,飯也吃完了,兩子不知何時跑出去玩耍,隻留下楊弘和他嫂嫂趙氏了。 楊弘吃了個半飽,用荷葉擦了擦嘴角,起身與趙氏一起收拾、洗刷桌中碗筷。 井口邊,趙氏看出楊弘明顯帶著心事做事,旁敲側擊的詢問一番。 楊弘笑了笑,邊將碗筷送進屋中,邊說道:“倒也沒什麼心事,隻是猜測金軍再次圍困東京時,難免禍及池魚而憂心。” 所謂池魚,便是他們這些居住在開封一帶的百姓。 百姓們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抵擋得了金人的掠奪和屠殺。 而楊弘自己便是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