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坐鎮乾國數百年,九州三十六郡皆有種符真修開分府除厄傳法,且往往設下道學塾,既是傳文授字以興文教,也是從蒙童中挑選出修道種子,填入府中以傳道法。 清水郡道學塾就落在遊鴻觀巷子往裡走一片竹林後,也算清幽素雅,是個求學的好去處,學塾分了三舍,相當於三個年級,遊鴻老道同那裴錢道長交情不淺,故能推薦白儀來這道學塾外舍任算學教習。 最近這些天來,白儀倒也覺得日子過得充實,上午去學塾授點簡易算學,無非是加減乘除這一套,再講點幼童愛聽的故事,好歹是個重本大學生,算不得難事,話說曲素也在這學塾,三年都升不進內舍,活生生混成了大姐頭; 下午回觀內站拳樁,練刀法,老道偶爾指點,隻是說白儀悟性尚可,隻差個水磨功夫; 練完功,就出門逛逛,倒也有人打打招呼,城內都知曉“瘋狼拳”住在了遊鴻觀,竟還是個唇紅齒白,俊逸清秀的少年郎,白儀也懶得辯解這一諢號,隻是出門愈發注重衣著禮儀,清者自清! 晚上回了觀內,就看看從老道那裡借來的書,道經看了兩次沒勁,史記,遊記一類書籍白儀倒覺得妙趣橫生,看了不少,至於老道藏著不給借的幾套書白儀心裡門兒清,不過就是某梅某團之類,他看過的比老道聽說過的都多! 日子就這樣過了有個小半月,白儀對此方世界也是了解了頗多,慢慢也收了心,就這樣過著他其實感覺也不賴。 ...... 今日離天亮尚早,白儀就起床洗漱完畢,輪到了早課需早點去,穿上了自己買的月白儒生服,七兩銀子買的,放到前世也算是個輕奢,給老道也買了新道袍,不過人家不要,喊自己去換成酒食,心裡想些亂七八糟的,白儀一路幽幽走向學塾。 進了學堂,白儀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一群孩子圍在了一起,曲素在中間憤憤說著什麼,旁邊幾個小女生還在啜淚。 發覺白儀到了,眾孩童一道說了聲“白教習早”,道了安後曲素徑直走向白儀,不忿地說道: “白大哥,婉婉家裡被藥幫潑皮堵了門,今天才沒來上學,我要請假去她家裡看看。” 說罷曲素就要出門,身後還跟了好幾個毛頭小子。 白儀一把抓住她衣袖輕輕拖了回來,婉婉名叫向婉,是個八九歲的女生,平素老實,一向好學,勤缺表上未漏過一日,藥幫白儀也知曉,清水郡產良藥,藥幫就是是給商會跑腿的幫派,名聲褒貶不一。 “你們去能管啥事,曲素帶路,其餘回去自習,我回來了再考校你們功課。” 白儀認真說道,雙眼一掃,幾個毛頭小子就乖乖回去坐好,白教習雖素來溫和好說話,但“瘋狼拳”的名聲這些學生也是知曉的。 曲素倒頗為驚喜,朝白儀咧嘴一笑, “白大哥我就知道你俠肝義膽,敢為人先......” “啪”地一聲,白儀拍了下這急性子女娃的頭,讓她好好帶路。 一路緊趕慢趕花了快兩炷香功夫,算是到了向婉住的街坊裡。 這邊是郡城東南,無甚達官顯貴,算是平民區。 白儀一眼就看到了一處棚戶前圍了不少人,問向曲素,她急忙點頭,說那裡就是婉婉家。 白儀拉著曲素一邊說著借光借光一邊擠進了人群,才發現棚戶門前坐了位老太,懷裡抱著個女童,定睛一看,女童正是向婉,惶恐地看著幾個潑皮不斷從自己家裡搬出東西,臉上滿是淚痕,老太隻是哀傷地看著門前泥地,輕輕拍著女童後背。 兩者前方還站著一潑皮,人高馬大的,兩條臂膀滿是紋身,手裡舉了張白條子不斷叫嚷: “咱藥幫辦事不來虛的,向老二在我們賭場爛賭三天欠下的賭債,白紙黑字寫的是清清楚楚,找不到他人,就怪不得老子搬空他家!” 潑皮氣焰囂張,而圍觀人群大多臉色不平,議論紛紛。 曲素扯了扯白儀衣袖,見他彎下腰來,附在耳邊說道: “這個潑皮王花,看的賭場最喜歡設套騙人,婉婉爹賣包麵,人很老實的,不可能是爛賭鬼,定是被他們下套弄的!” 白儀輕輕點頭,安撫曲素原地等待,自己不著力鉆出人群,來到那潑皮麵前看了看他的花胳膊。 潑皮王花見有人似要出頭,冷笑兩聲,瞪向白儀,想要說兩句狠話。 白儀隻是慢步走到王花麵前,笑著說道: “紋身噶,黑社會?” 王花聽不懂黑社會是甚意思,但也感覺到了這年輕書生語氣中的嘲諷,頓時怒極,這條街還沒有敢跟他嗆嘴的,何況一個小白臉,擺開了胳膊就想要一巴掌呼下來。 白儀隻是身形一進,右掌猛地擊向這潑皮胸膛,直直打飛了丈餘,癱倒在地,五官糾在一起,說不出話來。 “好!”旁觀人群一陣歡呼。 搬東西的幾個潑皮見狀大叫了幾聲,倒也不懼,丟下貨物,並肩子沖了上來。 白儀輕步騰挪,時而一指,時而一拳,三兩下功夫就打到這幾個潑皮痛穴,叫喚連天倒在地上,一時起來不得,隨即他向人群拱拱手,正聲說道: “勞煩街坊些做個見證,在下白儀,住在遊鴻觀,城東道學塾教習,前些日子打殺了狼妖的也是在下,向婉既是我的學生,那潑皮流氓就休來惹事,做局套的賭債,盡管找我來要!” 人群又是一陣叫好,白儀又打了個招呼讓人群散去,再對地上幾個潑皮嗬斥了一聲“滾”,幾人連忙攀撘起身來,連滾帶爬還不忘拖著王花灰溜溜離開。 曲素連忙上前安撫向婉,老太也顫顫巍巍站起身想要向白儀跪謝,白儀趕快將老太攙扶到一旁,好言勸慰幾句後,拿了十兩銀子塞進老太懷中,讓她先好生帶著孫女過日子,再有事情就到遊鴻觀來尋他。 不顧老太拒絕,又對女童向婉說道,今日可在家休息一天照顧奶奶,明日不要誤了學課,便帶著不舍的曲素告別離去。 望著二人背影,老太老淚縱橫,抱著自家孫女說道: “婉婉,不要忘了你的教習跟同窗,都是咱家恩人!”女童一邊抹著老太眼淚,一邊重重地“嗯”了一聲。 走在回學塾路上,曲素按捺不住,還是對白儀說道: “白大哥,你今日的功夫可比以前俊多了!” 白儀心中暗爽,老道傳的拳樁自己可算是下了苦功的,今日用了其中的發力招數果然有章法多了,表麵上還是雲淡風輕地輕嗯一聲,心裡已經開始幻想以後白衣訣訣,仗劍獨行的瀟灑風流,卻聽到曲素繼續說: “不枉我這些天讓猴子大頭他們一直替你揚‘瘋狼拳’的威名!” 白儀麵色一滯,心中怒吼就是你啊!我早該想到的!隨後嚴厲說道: “猴子大頭幾個今日功課加倍,你再加一倍!” 曲素馬上梗著脖子想要質問,白儀一掌就拍向了她的後腦勺, “不許犟嘴,天天到處撒野,你哪兒有點學生樣子!” 曲素隻好揉著腦袋,撅著嘴巴,幽怨地跟著白儀回到學塾。 ...... 上午上完了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曲素家用完了午食,再讓吳大娘督著曲素做好功課,吳大娘捏緊手中撣子,笑瞇瞇地道了聲好,她已經知道今日曲素想要去找藥幫潑皮扯皮。 心滿意足地到了遊鴻觀門口,白儀才發現觀門空地處站了一條手拿衙門水火棍的糙漢,身材矮壯,肌肉結實,渾身曬得黢黑,麵容甕聲甕氣,閉著雙眼站得筆直,似在等人。 又聽得旁邊人群議論, “藥幫及時雨冉濤啊,聽說還是天師府下道衛,端是一條好漢呢!” “就是不知來遊鴻觀何事,他敢在遊道長麵前鬧事嗎?” 白儀心中明了,這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不過這黑汗竟喚做及時雨,到是讓他心中一曬。 冉濤察覺到一股旺盛氣血,睜眼一看,就找到了穿著儒服的白儀,他聲音沉沉地開口: “閣下便是那‘瘋狼拳’白儀?果真身手不俗。” 白儀笑著點了點頭,準備看看這黑漢所欲何為。 “今日幫內告訴我有人折了我藥幫麵子,我傳來一問,才知是幾個壞種做局騙了人,我替他們補上了幫規,一頓棍責下三個月是下不了床。” 冉濤將水火棍一直,指向白儀,一個動作竟有“唰”的破空音發出, “藥幫的人做事壞了規矩,自有我這護法處置,閣下動了我的人,就得給我冉濤一個說法,同我做過一場,贏了我再賠你百兩銀子,輸了就隨我去藥幫下跪道歉!” 白儀“嘖嘖”兩聲,這家夥也算有理有據還護短,難怪能喚做及時雨,就是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