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 眼下已至深夜,但是袁府內依然還亮著燈光,一陣陣憤怒的罵聲和打砸聲從府內書房裡不時傳出,刺破了夜的靜謐。 “蠢貨!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袁術你當真該死啊啊啊啊——!” 聲音中飽含的殺意幾乎要凝結成實質,哪怕隔著老遠,也讓人感覺脊背發涼。 聽到聲音的袁府下人們根本不敢去窺探半分,一個個低著頭遠離書房,生怕遭到牽連。 此時在書房內,袁紹手持利刃、身染鮮血,雙目通紅地站在滿地狼藉中喘著粗氣,腳邊還躺著一具屍身,鮮血流淌得滿地都是。 現在的他哪裡還有半點身為“天下楷模”的風姿與高貴?看起來宛若瘋魔了一樣。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主公……” 躲在桌子底下的袁府管家戰戰兢兢地喊道。 袁紹猛地抬頭,用通紅的眼睛看向了他,猙獰的表情差點將這名可憐的老管家嚇得魂飛魄散。 而這時候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田豐、沮授、審配等臣子們匆匆趕來,當他們見到書房裡的場景,還有渾身是血的袁紹以後,都嚇了一跳。 “主公,您這是怎麼了?” 沮授忍不住開口問道,袁紹現在的模樣著實有些猙獰,和平日裡判若兩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 田豐最為焦急,上前就想去查看袁紹的情況,但是袁紹卻暴躁地一揮手中帶血的利劍,吼道:“滾開!” 若不是審配即時拉了田豐一把,這一劍便要斬到他的胸膛了。 “元皓,主公現在狀態不對,先別急著過去。” 審配沉聲道,隨後看向那名袁府管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主公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快點說清楚!” 他們本來都已經安眠,卻忽然被袁府的下人登門吵醒,說袁紹患了失心瘋,於是匆匆趕來。 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一概不知。 老管家驚魂未定,顫顫巍巍地說道:“今、今晚有探子送來了一則密報,主公、主公他看完以後便成了這副模樣,就連那探子都被主公拔劍殺了,府內的下人也被傷了好幾名,我們誰也不敢靠近……” “密報何在?速速呈來!” “在這兒…”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把那封他偷偷撿起來的、沾著血的密報遞給了審配。 審配直接接過看了起來,隨後倒吸一口涼氣。 “正南,上麵寫了什麼?” 沮授忍不住問道。 郭圖也催促道:“快說啊!別賣關子,到底寫了什麼?” 審配眼神復雜,呼出一口濁氣,沉聲說道:“上麵說……袁術於壽春稱帝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麵露駭然之色。 稱帝?! 一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袁紹為何如此憤怒,甚至於被怒火迷了心智。 如今漢室衰微,但是國運未絕,天下人心向漢;袁家四世三公,世受大漢恩典,而袁術身為袁家嫡次子,竟然敢僭越稱帝! 這等於袁氏數百年以來累積的聲望全部葬送! 這讓以出身為傲的袁紹如何不怒! 恐怕不止是他,現在天下袁氏子弟,應該都恨不得將袁術給挫骨揚灰! 你他媽的是怎麼敢的啊! 最最重要的是,袁紹的手中還有天子,他喊著擁護漢室的名號,但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卻稱了帝,可想而知以後天下人會如何看待袁紹。 定會將他與袁術列為一丘之貂,和董卓無異……不,比董卓更奸! “袁術!袁術!你害煞我也——!” 袁紹大叫一聲,竟然兩眼一翻,直愣愣地便向後倒了下去,手中利劍“咣當”落地。 眾臣見狀頓時大驚失色,一個個也顧不上什麼了,紛紛沖上前去。 “主公!主公!” “快、快去請醫官!” …… 翌日,皇宮。 後花園裡麵,劉協一邊吃著宮廷點心,一邊含糊不清地道:“你係說,袁燒被氣分過去了?” 在他對麵坐著的,正是郭嘉。 郭嘉貼心地為劉協遞上了一杯水,然後點頭道:“是的陛下,從昨夜昏迷到現在,尚未轉醒,聽醫官說是氣怒攻心所致,需要修養。” 劉協喝了一口茶水,把嘴裡的點心咽了下去,然後才給出了自己的評價,比了個大拇指。 “牛逼。” “?” 郭嘉不明白這個詞又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劉協的這種說話方式了,所以沒有太過在意,轉而說起了袁術稱帝一事。 “也不怪袁紹反應如此劇烈,袁術此舉太過大膽,影響也太惡劣。” “陛下尚在,袁術出身於袁氏,卻以下犯上僭越稱帝、簡直是大逆不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必然會為天下人所不容。” “他稱帝是一月前的事情,現在估計已經遍傳天下,各地的諸侯都知曉了。” 劉協嘖嘖稱奇道:“朕倒是蠻佩服袁術的,別人不敢做的事他做了,別人不敢稱的帝他稱了,不愧為袁氏真男人。” 他劉協願稱袁術為最強。 其實劉協很早之前就在猜測袁術會不會稱帝來著,畢竟歷史上這個時間點就是這樣發展的。 他本以為自己的穿越還有對歷史線的擾亂,會讓袁術稱帝一事延緩或者直接不發生,但沒想到袁術還是倔強地稱帝了。 你牛逼。 “陛下似乎對此並不意外?” 郭嘉敏銳地察覺到了劉協的反應,似乎預料到了,根本沒有丁點驚訝之意。 劉協正準備捏起一塊點心往嘴裡送,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說道:“不意外,袁術乾什麼朕都不意外,這就是他能乾出來的事兒。” “而且吧,奉孝不覺得,袁術隻是乾了天下很多諸侯想乾而又不敢乾的事情嗎?”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比那些諸侯要強得多。” 郭嘉怔了怔,隨後忍不住笑了。 但是眼神卻有些復雜。 是啊,天下諸侯,有多少心裡埋藏著稱帝的野心呢?難道隻有袁術有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隻是那些人隱藏得好,又或者說他們不敢;心裡雖然渴望得發瘋,但表麵依然要對漢室忠心耿耿。 著實可笑。 不過……這對劉協這位天子來說,亦是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