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偉大的造物主為生命建造的，使其能夠互通心靈的窗戶。一位哲學者如是說。 　　丹尼爾透過琉的眼睛，看見一座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它們怒吼，它們狂暴，它們暴戾恣睢。 　　她的眼睛，比愛爾達極地的冰霜還要凜冽，比龍血之地的血泊還要猩紅，其中包含的滔天殺意比浴血地精還要濃厚。 　　琉向鐘樓伸手一拽，高居其中的傭兵隊長直接撞破墻壁橫飛出來，重重砸在地上。傭兵隊長不明所以但也不明覺厲。 　　看著麵前的女孩，他立即猜到了非凡者的可能。他和隊友殺過不少非凡者，甚至一度研究出一些針對非凡者的殺招，但不知為何，他對眼前的非凡者女孩提不起一絲一毫的殺戮欲望，隻想就此遠走高飛，離她越遠越好。 　　常年刀尖舔血的人的直覺果然分外準確。但即使直覺再準確，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琉沒有絲毫從他嘴裡套出情報的打算。 　　她的查理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作為她千刀萬剮傭兵隊長的理由。不僅如此，她還想讓他以最低限度保住性命，在瀕死的他麵前殺死所有與他關係親近的人，最後再讓他保持清醒，在感官放大的魔法下慢慢肢解他。 　　不行！還不夠！這樣對我的查理不公平！我的查理可是受了重傷！隻是殺了與兇手是誰親近的人還遠遠不夠！還要更多！不然就是不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要不……滅國吧！我的查理受傷難道帝國就沒有責任？琉徹底失去理智，全然忽略了現在的她並沒有滅國的實力，要是再過個十年二十年，或許帝國，乃至整個地界都不會有能夠殺死她的存在了。 　　強大的威壓自琉體內爆發，丹尼爾為查理和自己施加防禦魔法，勉強抵擋，雖然他為查理施加魔法有些多餘就是，琉的威壓會自行避開查理。 　　身體動彈不得的傭兵隊長運氣不怎麼好，被威壓硬生生碾成肉餅，期間慘叫聲不絕。扭曲的呻吟聲傾訴著他的痛苦，他的感官變得異常靈敏，一秒在痛苦的拖拽下變得漫長無比，現實中的一分鐘在他的感官中比他的一生還要漫長，最後在不盡的悔恨中化作肉沫，徹底從世界上消失。 　　「朗格林」的天空被猩紅塗滿，即使已經是夜晚，也能借著猩紅如血的光看清事物。 　　城中一眾大魔法師和傳奇魔法師緊急聚在內城的城主府會議室。馬馬虎虎的卡夫卡也在其中，作為年輕的新晉大魔法師，他的確有資格坐在會議圓桌前。 　　令人意外的是黑魔法師格格巫·蘭科也在其中。更讓人無語的是，森林與風之教會唯一主教，森林與風之神的唯一代言人，梅林·維克多也覥著臉搬了張小椅子擠在格格巫旁。 　　梅林·維克多與「朗格林」並不是“血肉相連”的關係，按理來說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耐不住他臉皮厚。這麼看來梅林能和格格巫成為至交好友不無道理。 　　沒人會直接將一位大魔法師拒之門外，即使這位大魔法師是神術師，即使他信仰的神明早已落寞。 　　“怎麼辦吧？”一位長鼻子大魔法師說。雖然他並未指定誰回答，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問格格巫。 　　坐在格格巫身旁的梅林連連點頭，應和道：“沒錯，怎麼辦啊？” 　　格格巫難得凝重起來，一本正經道：“我也不知道啊！” 　　一眾大魔法師全部朝他投去鄙夷的眼神，唯三在場的傳奇魔法師更是當著格格巫的麵啐了一口，她向來與格格巫不對付，現在更是如此。 　　大魔法師和傳奇魔法師向來注重禮節，但在格格巫麵前他們都不謀而合地將禮節拋之腦後。 　　在獲得「無恥與無道之黑手」稱號的傳奇黑魔法師麵前依然選擇注重禮節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另一傳奇魔法師開口：“先布置結界，保護凡人。” 　　如此數量的大魔法師和傳奇魔法師當然不可能攔不住琉，但他們可不能保證琉的安全，她太過兇猛了，即使強大如他們也無法輕易攔截，搞不好會損傷琉的本源。 　　他們可不想得罪格格巫。 　　格格巫雖然不是當世最強的傳奇魔法師，但絕對是最難纏的，所有傳奇都不願招惹他。 　　要知道格格巫稱號的前綴可是「無恥」和「無道」。 　　沒人會希望一邊上廁所，一邊看晨報，享受美好清晨時廁所突然炸開。畢竟是有前車之鑒的，這可是會留下一生陰影的。上一個得罪格格巫的人現在不加持數道防禦魔法都不敢前往廁所。 　　這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顧顏麵的傳奇魔法師。某位受害者中肯評價。 　　一部分大魔法師離開，前往外城布置結界。 　　見格格巫仍一臉悠閑地喝茶，女傳奇魔法師喊道：“格格巫！你還有閑情雅致在這喝茶！你的寶貝弟子快要毀掉「朗格林」了！” 　　聲音如驚雷般在格格巫耳邊炸響，格格巫捂住耳朵，但聲音並未因此變小。 　　格格巫抿了口茶，不急不忙地說：“朗格林城主都沒說什麼，你急什麼？真是神明不急信徒急。”格格巫說著不合身份的話。 　　“城主當然不急了，他現在在西地都城，對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你這個逃避現實的黑老鼠。”暴躁的女傳奇魔法師怒吼。 　　梅林看見摯友縮了縮脖子，知道他的意思，連忙當起和事佬，“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如此最好。”奧莉薇亞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了，接過梅林遞來的臺階。 　　“你們有戒指之類的禮物嗎？最好是藍色的。”格格巫不合時宜說。 　　在場的都是聰明了，知道格格巫的意思，況且這個提議對他們有利無害。 　　「朗格林」的高層對琉的關注從未間斷，有關琉的人和事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查理當然也在其中。 　　且不談查理那敏感特殊的身份，光是能夠影響琉的情緒就注定他們需要與之交好。 　　格格巫當然不會缺少一枚戒指，但是由格格巫送出和他們送出的意義截然不同。 　　琉，「無恥與無道之黑手」的唯一弟子，力壓同輩的絕對天才，她的善意與好感彌足珍貴。 　　雖然天賦在等價交換為實力前無異於掛在墻上的藝術品，隻能供人觀賞。但既然都是要投資，為什麼不投給最光彩奪目，最驚世駭俗的呢？ 　　格格巫拿出一個空的小盒子打開放在圓桌中間。於是荒唐的一幕出現了，一眾大魔法師你爭我搶，想要將自己的戒指放入其中，甚至為此大打出手。 　　可憐了我們馬馬虎虎的卡夫卡，不懂其中的爾虞我詐，被眾人擠出人群，倒在地上，甚至十分不幸的被不知哪位大魔法師踩中一腳。 　　看著這荒唐的一幕，兩位傳奇魔法師麵麵相覷，相看無言，隻得扶額長嘆。 　　此時，這場騷亂的始作俑者卻已然不在會議室。他傳送到自己的弟子麵前，看著極力壓抑體內磅礴魔力的弟子，即使「無道」如他也倍感心酸。 　　他伸手輕輕點在弟子的額頭，魔力漣漪以此為原點擴散，驅散她體內的猩紅氣浪。琉眼中的猩紅褪去，黑色的眼眸滿是愧疚與悲傷。 　　格格巫揉了揉琉的頭發，語氣溫和：“好了，沒事了，查理沒事了，你也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聽到“家”這個詞，琉的眼睛霧氣彌漫，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哭了出來。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一滴滴打在地上，像極了無數個獨自一人緊抱雙腿的艱苦日子。 　　這個10歲的女孩，從遇見老師前的一無所有到現在的應有盡有，從遇見查理前的形單影隻到現在的形影不離。 　　沒人知道她的內心究竟經歷了什麼，格格巫不知道，查理也不知道，或許琉自己也不知道。但不可否認，那必定是煎熬的、痛苦的。 　　琉的世界比查理還要簡單。查理有母親、眾多叔叔和姨姨，還有貝爾這些夥伴，琉隻有老師和查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是再小的家也是家不是嗎？ 　　就算查理不把她視作家人，她也早已視查理為家人。家人要保護彼此不是嗎？ 　　她不應該想著借傭兵之手磨練查理。如果不這樣，查理絕對沒事，她會為他掃平一切阻礙。 　　格格巫撫須微笑，說：“走吧，咱們的查理和小丹尼爾可是快撐不住了。”說著，格格巫將幾人一並傳送回會議室。 　　剛布置幾個魔力節點就收到消息回來的幾個魔法師對格格巫略有不滿：有辦法還讓他們去布置結界，這不多此一舉嗎？ 　　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平平無奇的丹尼爾終於可以解除防禦魔法了，在琉的威壓下維持魔法消耗的可不僅僅是不菲的魔力，還有他那弱小無助的心臟。 　　短短一天經歷兩次生死橫跳，這可不是他平平無奇的丹尼爾能承受的。 　　他此時還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稍微挪動屁股，發現地麵分外柔軟，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老師被他坐在屁股下。 　　他急忙起身扶起卡夫卡，卡夫卡一臉“逆徒”的表情看著他。 　　奧莉薇亞走到查理麵前。看著躺在地上的查理，她麵露心疼，輕揉他的臉頰，插在查理後背的兩個箭頭化作飛灰，為他施展治療魔法。傳奇魔法師的治療魔法自然不是丹尼爾這個10歲的平平無奇的正式魔法師能比的，查理的傷勢立即好轉。 　　另一傳奇魔法師奧迪加也投來關懷的目光。 　　女傳奇魔法師奧莉薇亞·奧迪斯和男傳奇魔法師奧迪加·奧迪斯是親兄妹，且是格格巫·蘭科的舊識，甚至在他們年輕時，因為家族聯姻，奧迪加差點成了格格巫的大舅子。 　　別看格格巫現在一副糟老頭的模樣，非凡者可是能固定自己的外貌的，其實格格巫、奧迪加和奧莉薇亞都是上百歲的老人了，隻不過奧迪加和奧莉薇亞固定了自己的外貌，使得他們看起來年輕依舊。 　　但誰都沒想到從來沒正經過的格格巫竟然一本正經拒絕，還為此逃離家族。如此看來奧莉薇亞看格格巫不順眼也是理所當然，合乎情理。 　　兩位傳奇魔法師是認識查理的，甚至可以說十分熟悉，雖然是單方麵認識。 　　琉疲憊地將自己扔到查理身旁，陪他一起躺著，閉上眼睛，沒過多久竟真的睡著了。 　　查理和琉兩人分別被奧迪加和奧莉薇亞抱起，送往臥室。可憐的丹尼爾正挨老師批評。 　　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強者受到尊重，弱者受到鄙夷，這是不加遮掩的血肉法則。 　　琉作為強者理所當然受到丹尼爾的尊重，丹尼爾便想著向琉谘詢以往未能理解的魔法問題。 　　當然，他會遵循等價交換原則付以等價交換物。倒不是他不想問自己的老師卡夫卡，而是作為馬馬虎虎的天才的卡夫卡也說不明白，畢竟天才們就是天才在自然而然的頓悟和先天而成的直覺。 　　但是琉和他們這些“劣質的天才”不同，她是真正的天才，可以輕易利用他們施展的魔法施展自己的魔法，還能跨越位階破開老師的魔力界域。這是隻有對魔法有原理上的絕對理解才能做到的，像老師和自己這種半吊子的天才可不會去理解原理，既是沒必要也是做不到。丹尼爾當初想著。 　　但是十分幸運也十分不幸的是，在他向老師告明原因得到琉的居所後，他在路上遇到被襲擊的查理。 　　送上一發火球為查理擊退敵人，然後琉突然出現，他隻得帶著查理蜷縮在墻角，不敢動彈。 　　卡夫卡說教得口乾舌燥，停頓下來。雖然一直在批評弟子，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他眼裡的驕傲。 　　他的弟子就該是如此，見人遇難便伸出援手，即使無法確保全身而退也不會放棄同伴。 　　在很多認識卡夫卡的魔法師看來，卡夫卡是過於迂腐的、固執的，甚至不少墨守成規、固步自封的老魔法師也如此認為。他更像是個古典騎士而非魔法師，遵守著那些早已被時間長河覆滅的誓言。 　　那是無意義的，但意義本身並非客觀存在而是主觀賦予的。卡夫卡認為這些有意義，意義便誕生了。 　　格格巫看這師徒倆一個願罵，一個願挨，覺得甚是有趣，便撫須笑起來。梅林見格格巫如此，便也撫摸自己那無須的下顎，笑瞇瞇。 　　在臥室的奧莉薇亞和奧迪加很是為難，查理是男孩，琉是女孩，雖然他們才10歲，但按照紅龍帝國的傳統，他們已經不小了，於情於理都該分開睡的。要知道，在紅龍帝國14歲成家都是家常便飯。 　　現在的問題是，奧迪加剛把查理放在一張床上，琉就不知怎麼從奧莉薇亞手中掙脫再將自己扔在查理旁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頭，雙腳牢牢鎖住他的腿，任兩人如何做都無法分開。 　　“怎麼辦？”哥哥奧迪加問。 　　妹妹奧莉薇亞扶額，找書苑 ｗｗw.zhaoshuyuａn.com “你去把格格巫叫來吧。” 　　奧迪加聽命照做。 　　不久後，格格巫和他的摯友來到臥室。看著這一幕，他久久無言，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分外認真。 　　這是奧莉薇亞和奧迪加都未曾見過的認真姿態，他們難免驚訝。但接下來格格巫說的話讓他們大跌眼界。 　　“晚上吃什麼呢？我覺得珠寶豬排不錯，但是火山巖蜥的脊骨也相當吸引人呢。唉，真是為難啊。”格格巫發出人生感慨。 　　摯友梅林也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姿態，說：“確實如此，在肉排的爽口和脊骨的鮮美之間做選擇比晉升傳奇容易不了多少。”尚未達到傳奇的大魔法師中肯地說。 　　奧莉薇亞忍住將格格巫的腦袋鑲入地底的沖動，語氣“溫柔”：“格格巫·蘭科傳奇魔法師，您能不能乾點兒正事？” 　　感受到語氣中的殺意和陰陽怪氣，格格巫膽大包天回以反擊：“看看，看看，擱這陰陽怪氣我呢，有沒有公道啊，神啊，快降下神罰，懲戒這個無禮之徒吧！”說著不符身份的話，格格巫讓摯友抓緊自己，做出他要上前與奧莉薇亞拚命但被摯友攔住的模樣。 　　奧莉薇亞終於是忍無可忍，展開魔力界域籠罩格格巫。 　　未幾，兩人從奧莉薇亞的魔力界域出來。看著格格巫洋溢嘴角賤兮兮的笑容和奧莉薇亞沮喪的臉龐，誰勝誰負連被卡夫卡拉進來看熱鬧的平平無奇的丹尼爾都一目了然。 　　各種各樣的氛圍似空氣般填滿了臥室，如果硬要說的話，我想，這些氛圍有一個相同的稱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