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中醫眼科有個眼診理論,叫五輪學說。眼睛的五個部位對應著五臟。內外眼角對應的是心,也叫血輪;眼白對應的是肺,也叫氣輪;上下眼瞼對應的是脾,也叫肉輪,還有眼角膜對應肝叫風輪,瞳仁對應腎叫水輪。” “無法理解。” “按照這套學說,眼瞼犯病,那肯定就是脾有問題。剛才那小女孩說話有氣無力,走路晃晃悠悠,臉色發黃……怎麼看都是脾虛。” “你意思是,中醫能治早期重癥肌無力?”莊媛目光微斜,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 現代醫學研究,重癥肌無力的主要病因是患者自身的免疫係統錯把體內的異常細胞當成病毒攻擊,導致肌肉出現無力狀態。 發展到後期,有些人四肢無力隻能終日臥床,嚴重者連咀嚼和吞咽食物的力氣都沒有,甚至失去呼吸的力氣,隻能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這種病人多數有胸腺增生,因此現代醫學主流觀點認為很可能是胸腺病變導致了該病發生。 使用抗免疫藥物隻能勉強控製,病情容易反復,變成一種需要終身服藥的慢性病,可以說是一種不死的絕癥。 徹底治療方式就是將胸腺切除或者對其進行放射治療。 然而,沒人敢保證,切除胸腺後,該病就不會復發。 “這個不分早期晚期,隻要主證是脾虛,通過健脾補脾的藥方,基本能治愈。” “你就看了病人一眼,就敢這麼說?” 莊媛撇嘴一笑,心裡跟明鏡似得。 像是林遠誌這個年紀的男生,心智上還遠遠不夠成熟,尤其是在異性麵前,無意識中會表現出爭強好勝的一麵。 心理學上講得特別明白。 之前在全院會診會議上,林遠誌大包大攬,誇下海口,從而導致中醫門診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莊媛那時候就覺得林遠誌年少輕狂,行事魯莽,不可深交,免得以後被他連累。 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校友的麵上,她根本不想理他。 “我有女孩爸爸的聯係方式,要不,我發個短信給他,讓他下次去你們中醫門診看看?” “不用等下次,就下午來吧,反正來我們門診又不用排隊等,手機上掛了號直接來就行了。” “你給人家看?” “哦,對——當然不是,我隻是個實習生,我哪能給人看病啊!當然是給徐主任看。這種脾虛引起的小病基本是個中醫都會看。” 林遠誌差點沒反應過來。 莊媛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 什麼叫小病? 什麼是個中醫都會看? 之前病人去過眼科、腦科、兒科和神經科都看不了,說明其他科室加起來都不如中醫? “我還真想現場看看,中醫到底是怎麼診斷,怎麼治療的。”莊媛話裡已經透著一股寒意。 “到時候病人來了,我馬上聯絡你,你可以過來我們診室旁觀啊。”林遠誌掏出手機,“師姐,留個手機吧。” 莊媛其實隻是隨口說說,並沒有真的想介紹病人去中醫診室,可是現在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已然騎虎難下。 她心裡堵著一口氣。 她不相信中醫可以治療重癥肌無力,即使隻是早期的癥狀。 她拿出手機,和林遠誌交換了號碼。 “記得通知我。我要是有空的話,一定會過來觀摩學習。”莊媛依然保持著禮貌的笑容。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食堂門口。 “哦,師姐,你進去吃飯吧,我不打擾了。” 莊媛在門口站了片刻,手握手機,最終從通訊錄裡找到了於小涵父親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你好,於小涵的家長,我是廣南醫院兒科的莊醫生,對,我們剛剛才見過……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什麼事情?我女兒的病情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不是,跟那方麵沒關係。我剛才問了一下,我們中醫門診的中醫說這個病他們有治療辦法,如果你想試試看,下午可以過來掛號……” “中醫?你們醫院還有中醫門診嗎?” “是的,我們醫院的中醫門診還沒有撤銷。”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市區其他醫院都撤銷了中醫門診,這並不是本地才有的情況,而是全國上下都是如此,相當普遍。 社會在不斷發展,每年都有新的行業悄然誕生,舊的行業被無情淘汰,不足為奇。 “我不太相信中醫,我女兒小時候有一次半夜感冒發燒,我去附近一家私人中醫門診看過,沒看好了還耽誤了寶貴的治療時間,差點出大事。後來我就再也沒帶她去看過中醫了。” “哦,這樣啊,那也沒關係。選擇什麼醫生是您的自由。就當我沒說過吧。” “不過,既然是莊醫生您親自打電話來推薦,你們醫院又是三甲醫院,我就相信您一回!我下午帶小涵過去看。” 電話那頭傳來於小涵的聲音:“爸爸,是莊醫生嗎?為什麼她打電話過來?” “吃你的麵,大人說話不要插嘴。” “你們在吃飯啊,那你們繼續吃吧,我在食堂,也準備吃飯了。拜拜!” 結束通話後,莊媛倍感不安。 自己怎麼稀裡糊塗成了推薦人呢? 要是於小涵去中醫門診看了沒看好,他們父女倆會不會怪罪到她的頭上?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不應該的事情。 完全是出於賭氣心理才打了電話。 這是對患者的極度不負責任。 可是,家長已經決定下午帶孩子過來看中醫了,自己還能怎麼辦,再打電話過去勸說家長打消這個念頭? 這不是把人家耍著玩嗎? 家屬會怎麼看待自己? 莊媛越想越頭疼,趕緊進入食堂打飯,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一坐下,就有一個穿著灰色外套和黑色牛仔褲的男人端著餐盤過來,連聲招呼都不打,一屁股坐到對麵的椅子上。 那男人戴著近視眼鏡,年紀在三十歲左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長相秀氣。 “小莊,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誰惹你生氣了?” “我是在自己生自己的氣。” “怎麼了?” 莊媛心裡憋得難受,於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吳永州。 吳永州是血液內科的主治醫師,今年十月才從第二人民醫院調過來,三十出頭,學歷為雙博士,有三年的留學經歷,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而吳永州主動接近莊媛,顯然是想追求她,這是全醫院都知道的事情。 最近兩人經常在一起吃午飯,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已成。 “林遠誌,那個剛來的中醫實習生?嗬嗬,那小子現在很出名啊。連我都聽說了。胡局長女兒,現在已經開始中用醫治療了吧?” “我忘了問他,按理來說應該開始了,既然治療方案已經定下,家屬不可能同意乾等的。” “這小子是不是見覺得中醫沒前途,不想乾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吳永州點點頭,又說:“這也正常,我之前見過好些個中醫碩士,都改行去賣保健品開養生講座了。現在老年人保健市場那麼發達,中醫畢業生出了校門不愁賺不到錢,不會甘心留在醫院拿死工資的。” “他看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為人處世比較幼稚,不過,倒不像是那種破罐子破摔的人。” “那下午他要是給你打電話,你會不會過去看,中醫是怎麼治療重癥肌無力的?” 莊媛咬了咬嘴唇,道:“肯定要過去,家長是聽了我的推薦才同意去看中醫的,我不能像個沒事人一樣放著不管。”